成吧,他们也不吃席了,酒过三巡,赶紧以尿遁的借口纷纷闪人。
三人前后脚出来,齐齐偷摸跑去楼下找掌柜的,心说把这桌席面的银子,他们哥三合伙结了算是送给兄弟的礼吧,结果好家伙!自家那倒霉二林弟弟,竟是早就防备着他们来这一手,先前来的时候,小弟妹就暗中把尾款给一并结算了,让他们哥三竟毫无一丝用武之地?
没办法了,为了避过老爹他们的死亡凝视,也是对兄弟的愧疚,哥三一商量,期期艾艾的问掌柜的讨了一张封酒坛子的红纸,一起各出了一两裹进去,回去后硬是塞给了于苏,说是他们的暖房礼金。
这才得到亲爹、亲哥、亲弟他们赞许的目光,林宗财哥三的胸膛这才终于得以挺直了起来,结果好兄弟夫妻俩还要推拒不要,气的林宗财哥三脖子一梗发话道,“不要你就丢掉。”
得,看样子银子是退不回去了,于苏跟宋兴林也苦恼了。
他们请客是为了答谢,可不是为了占便宜的,大家都这般这般,他们该怎么办?
还是于苏灵机一动,想起在三江城的时候,自己跟着阿爷阿奶去吃席,不管婚丧嫁娶还是孩子三朝,吃完席回来手里还要得主家的回礼。
既然自己口口声声说的是暖房宴,人家还热情的给了红封了,那……
趁着大家伙在二楼吃吃喝喝好不热闹的时候,于苏推宋兴林上楼招呼客人去,在宋兴林黏黏糊糊的担忧目光中,于苏自己一个人溜到了街上去逛了一圈。
感谢当初的游街,这不,别的小街小巷自己不敢保证,可通阳县的几条主街?她熟悉的很!
有名的猪头肉铺子,买了八斤猪头肉,两斤一装,于苏出来的时候,手里提溜了四个大大的荷叶包;
有名的糕点铺子进一趟,选定四样果子,一斤一包装的装好打包,桑皮子上头贴上喜庆的红纸,四样四包算一家,要给四家,这就是十六包;
有名的酒铺子逛一圈,好酒买不起,粮食酿造的高度米酒,一斤一罐子的装好,于苏又提溜了四罐子;
最后想了想又跑到猪肉铺里,带着排骨的三层五花,两斤一刀,于苏让屠夫大叔给切了四刀;
足足四样礼品,别看一样一斤看着不多,就自己这小身板,在不能把东西缩小携带的情况下,于苏自己根本都搞不定。
好在城里有帮着送货卖苦力的挑担,于苏花了十个钱,请了个憨厚的挑担,把自己购买的东西挑回饭馆,等大家酒足饭饱散席时,于苏跟宋兴林门口送客,一家就给硬塞了这四样礼,可把四家人给唬了一大跳。
说不要吧,这小夫妻俩还倔强的很,于苏更是学会了先前吴必胜哥三塞红包的那一套——不要就丢掉。
得,这下子林叔他们就没辙了,只能抱着小夫妻俩塞来的回礼,一个个心虚羞愧的很,更是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得赶紧帮着把小两口过日的东西给送上来。
其中特别是觉得自己最最没用的吴家小弟,看着自家哥哥手里的东西,他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二林弟弟家的柴火,他吴小胜全包了。
诸事落定,林叔他们赶着回乡下,于苏跟宋兴林今日是不打算回的,准备后日一大早租个骡车家去,接了老爷子再上县城,这两日他们得把家里剩下的事情张罗好。
比如采买锅碗瓢盆,比如宋兴林总归是要读书的人,于苏听了赵婶子的话,准备取县令夫人先前送他们的好料子,给这家伙做两身入学的新衣裳。
当然,这些自己是不会的,根本搞不定,但是如赵婶子这样的能干主妇肯定会。
嘿嘿嘿……到时候她带点礼物,不若请婶子帮帮忙?
再不济,她可以花铜板请房东冯奶奶帮忙,想必冯奶奶一定欢喜。
送走了林叔等人,赵捕头是打着酒嗝的上衙门点卯去了,下晌他还得继续巡街呢。
不过走前听了赵婶子转达的于苏先前求她的事,半醉的赵捕头不仅仔细叮嘱了妻子要把这事情办妥当,更是决定,后日宋兴林入学,他哪怕跟别的捕头换个班,自己也得陪着宋兴林去学馆去。
到时候他倒是要看看,那黑心肝的糟老头子要闹哪般。
赵捕头计划的很好,赵婶子也很上心,甚至为了显得真实,喜滋滋的抱着于苏给的回礼家去后,赵婶子直接就安排家里三吃的挺起肚子的孩子们开干。
把家里的客房收拾出来,自己还张罗着,跟孩子们一起,给打扫干净的客房里正儿八经的铺了铺盖,放置了些家具,看着还真像是那么个样子,就等着丈夫嘴里那个对待亲孙,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视而不见的超级偏心眼来看。
结果嘛……
赵家夫妻还是高估了,宋保长对待宋兴林这个亲孙子的‘重视’之心。
入学的那日,宋兴林早早租车,天不亮自己就单独往乡下去,等把老头子接来,带着老头去吃了碗臊子粉又两个大油饼的早饭后,都还没往三元巷去,赵捕头就一身皂衣的出现了。
宋保长本就惧怕这等腰间挎刀,身穿皂衣的公门之人,特别是每年秋税、冬役的时候,他看到这些黑红衣的家伙们心里就发颤,大腿就发抖。
再加上上回,眼前这位还亲自送倒霉催的二孙子家去,还虎着张跟眼下一模一样的恶霸脸吓自己,此刻再见到人,宋保长心里骂娘,腿却两股战战。
去学馆的一路上,这位还浑身带着煞气的说,自家这倒霉孙子,住哪里不好,偏生租在了这恶霸家。
宋保长……心里更是操蛋的骂娘。
等好不容易忍着见过了李夫子,二孙子顺利入学了,出了学馆的门,这倒霉催,没眼色的二孙子,当着这位恶霸捕头的面还问自己说,“阿爷,孙子就在赵叔家租的屋,隔着这里不算远呢,正好赵叔也在,阿爷不若跟我一起家去坐坐?”
坐你个大头鬼的坐!
宋保长心里老苦了,眼看着恶霸捕头摸向了自己腰间的大刀片子,宋保长苦涩的呵呵干笑。
“呵呵,不,就不了!赵捕头贵人事忙,家里也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忙,阿,阿爷就不耽搁贵人的事,就不去坐,坐了,呵呵……”
宋保长干巴巴的咽了咽口水,干涩的笑容中,偷偷瞄着赵捕头的目光里,还带着一抹愤慨,一抹小心翼翼。
他说,“二郎啊,阿爷知道你在这家学馆读书就成了,阿爷亲自看过也就放心了,以后你好好的念,阿爷盼着你有出息昂。”
奶奶的,等以后自己这孙子有出息了,也考中秀才了,隔壁的狗日的还猖狂啥?眼前这可恶的莽汉又算个屁!
不过现在嘛,这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留了,“二郎啊,既然事情都了了,阿爷就回去了。”
眼瞧着老头子急吼吼要走,宋兴林好笑不已,他这爱惜羽毛偏又胆小怕事的爷爷啊!想到赵叔今日跟自己说的,他婶子特意准备的屋子,竟然都没用上?
不过看着老头这模样,宋兴林好笑之余又格外的自嘲。
若是自己没出息,没走进城读书这一步,鱼鱼也没钓起阿爷的希望的话,自己在阿爷眼里,怕还不如村里的阿猫阿狗。
罢罢罢,早就知道是这样的,他又还期待什么呢?
自己有鱼鱼就够了,而且就连念书都是为了鱼鱼,其他什么人?……并不重要了,一点一点也不重要……
这一刻,耳边听着阿爷一声声催促自己送他家去的声音,宋兴林只觉得解脱。
告别赵捕头,赶着骡车送走宋保长的时候,宋兴林的心情格外的轻松,那感觉就仿佛是去掉了经年的禁锢枷锁,突然顿悟了一般,少年人的身上,充满了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