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悟使用未来视所得到的信息,泉津丑女会在一年之后回归。
和之前几次略有不同,这一次小悟只给出了这样的大方向策略。
对于一些具体细则未给出攻略。
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是因为届时会和泉津丑女一起归来的芦屋道满。
芦屋道满作为昔日的准鬼神共主,又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最终投靠了黄泉。他的实力与位格大概都是不容小觑的,或许就是因为牵扯到了他,才使得悟无法看清一年之后事态的细节。
但悟似乎非常确信神谷川可以解决掉归来的泉津丑女,重点只在于摧毁掉那个带有奇特符号的盒子。
“还有一年的时间……一年以后,不止要处理泉津丑女,更重要的是还有很大概率要直面芦屋道满。现在关于芦屋道满的事情,还有诸多疑点谜团,但不管怎么说,得抓紧继续提升己方的整体实力。”
……
常世。
花铃诡校。
虽然世界的发展波诡云谲,暗流汹涌。但有一些东西,尚且一成不变。
就比如冬去春来。
现在的时间正值春季,诡校里的气候与现世相同,樱花林里的樱花如期绽放。
诡校这一整片区域,环境气氛都是较为压抑和“阴间”的。
但习惯下来这种环境氛围之后,就会发现只在每年樱花开放的几天,诡校的氛围会变得稍微柔和一点,尤其是神椟与神社群系坐落的樱花林一带——
粉嫩的花瓣轻薄如纸,边缘带着细腻的锯齿,层层叠叠地簇拥在一起,形成一个个精致的花球,如同云霞一般萦绕在枝头。暗淡的日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樱花树上,光影交错间,又给摇曳的粉色细花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神谷川穿着那身华丽的黑纹阵羽织,安静端坐在般若的神社前面。
神社前摆放着的两枚泣血冥烛静静伫立。火苗在烛芯上轻盈跳跃,给般若的镀银式神像笼罩上一层淡淡的、朦胧的红晕。
般若的成神晋升很顺利,虽然耗时较久,但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为了迎接成神的般若,神谷川今天一早就等在这里了。
式神们还有那些平时总跟着他的怪谈,此时都不在身边。
这好像已经是神谷家里不成文的规矩——
每当有妖鬼怪谈晋升,尤其是玛丽与般若完成晋升后的一段时间里,大家都会默契地离开神谷川身边,各自去找事情做,让神谷能与家中的两位“主母”有充足的独处空间。
哪怕是玛丽,现在也遵守了这一点。
毕竟上次玛丽完成成神的晋升仪式那会,般若也没来打扰她。
甚至在神谷早先来到花铃诡校的时候,还特意花了些时间,顺手清理掉了诡校里游荡的喜奇童子。
为的就是一会能有个安静且私密的环境。
“看来要烧完了。”
在神谷川眸光的注视处,两枚辅助晋升仪式的泣血冥烛眼看就要烧干。两枚泣血冥烛上,各自有最后一滴炙热的蜡油滚落,深邃而热烈的绯红色缓缓滴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与圣洁感。
而后,橡木苦混佛手和雪松的香味,从般若的神社里面悄无声息扩散出来,变作一袭香风,轻柔晃动成片的樱花林,又将神谷川的头发与羽织的衣摆拨动。
神谷川看着粉色的落英飘飘荡荡滑落,或许是被这种祥和又温柔的氛围感染,他缓缓闭眼。
等他再度睁眼。
那股温柔的雪松香味变得更加清晰了,在神谷的身边,一袭温婉且雅致的紫白襦袢飘荡而出。
般若款款正坐在了他的身畔。
和其他式神完成了晋升仪式后,都兴致勃勃向着神谷展示新能力不同。已经顺利成神的般若什么都没做,她就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了神谷川的身边。
虽然双方没有马上开口说些什么,但气氛并未由此而尴尬。
如此静坐了一会,神谷川地抬起一只手,将手掌覆盖在了般若冰冷又柔腻的手背上。
后者并未有任何抵触。
神谷川轻舒一口气,终于开口:“有时候我会觉得,常世里的景色也很不错。像这片樱花林,从我进入常世的第一天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般若也很快给了回应:“你该不会想说,就算是为了这种祥和的氛围,你也要守护住现在的一切吧?”
“……话都被你说完了。”被打断施法的神谷川耸了耸肩。
“你以前可没这么多愁善感。”
“我也是会变的啊,毕竟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且,就一会,就这样一会就好。”
“好,就一会,你可以尽情对我撒娇。”
般若讲出了很温柔,很包容地一句话来,但这却让神谷川稍微有些不自在了。
要知道,般若以前就挺具母性,接纳下鬼子母神的神性之后就更是如此。如今正式成神,虽然走的是“诅咒”的途径,但原本的那些权柄能力,在她的身上大概也有一定扩大增强。
可问题是……
不要把这种“母爱”覆盖到我的身上来啊!
神谷川无奈地侧头。
他身边的那一袭紫白襦袢,依旧端庄正坐,清冷又雅致。
她白皙冷俏的面容在香风与落英的映照之中,几缕乌黑的发丝不经意地垂落在颊边,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的气息。那双未完全展露的眼眸之上,长长的睫毛颤抖,自带一种奇特的超脱感和洞察力。
注意到神谷的视线,般若的眼底终于流动出只属于少女的生动神采来,她将被神谷握住的手轻轻翻过。十指相扣,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鬼族那边,最近对你提了个很奇怪的要求,对吧?”
“呃,倒是有这回事。”
神谷没有否认这一点。
反正这件事般若迟早要知道的。
最近这一段时间,般若都因为晋升成神而待在神社里面。
要想知晓神谷身边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第三方”来她的神社前告知。
而把鬼族情况“告状”给般若的,其实是玛丽。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这件事确实是玛丽做的。
般若与玛丽,两者之间确实不太对付。但在长期相处,并肩作战下来,尤其是在神谷川自带对异性妖鬼怪谈吸引力的同时,还“不太安分”的情况之下,她们两个倒是达成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动态平衡关系。
特别是在对外的态度上,她们是一致的。
在般若成神的这段时间里,神谷又同那些鬼姬、神姬有不少纠缠接触。
玛丽处理不了这些事情。
按照她自己的逻辑,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那些出现在神谷身边的鬼姬神姬都砍了,顺带再在常世里砍神谷几回。
但如今的玛丽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和加入高天原势力的那些鬼姬神姬起正面冲突。
不过……找机会砍神谷几遍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该如何与那些鬼姬神姬相处,般若或许更有办法。
玛丽是觉得,般若这女人远比自己狡猾。
“不过,我只是答应了要给鬼族那边一个子嗣,形式不限。你知道的吧?如果我成了神明,留下子嗣的办法应该有很多种的。这也是为了让鬼族在我们势力之内更加安分。”
“嗤。这话骗别人可以,但别想骗我。”般若的眼神变得不屑与鄙夷起来,“你同意鬼族的要求,只是因为你花心,只是因为你愿意那么做而已,没有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呃……”
想想好像般若说的也没错,没人能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
“你看上鬼族的鬼姬了?是茨木,还是星熊?”
“我觉得吧,我和她们两个倒是还没有……”
“哪怕不算那两个鬼姬,你身上还有多少情债,你自己不清楚吗?”
般若的脸上保持着温婉的笑容,但捏握神谷手掌的力度却陡然加大。
神明的握力是有点疼的。
般若:“我问你,你很想要子嗣吗?”
神谷任由般若用力捏着自己的手:“这个……是有必要的吧。高天原那么多妖鬼怪谈唯我马首是瞻,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能留下优秀的后代,好歹不至于让好不容易重新组织起来的高天原重新变成一盘散沙。”
由于只有两人独处,流露心声般若终于不再像平时那样端着,而是有些咬牙切齿了:
“你听好了。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情很了不起,你几乎是世界的救主。但最起码对我而言,如果你不在了,之后的一切都不重要,这个世界是存在还是毁灭,都无所谓。”
这是极其刻狠,但又赤裸裸的告白。
“玛丽是不是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这不要你管!”
般若的表情依旧带着鄙夷与愠怒,但她的眼神里面却还闪烁着其他的东西。她或许确实在恼怒,但她并不想将神谷从身边推开。
神谷川能读懂那些。
他和般若的默契,本来就是无与伦比的。
于是,二者的距离忽然拉近。那股雪松香味更加清晰了,神谷的嘴唇贴上莹滑湿润的奇特触感,而后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这不是双方表达温和爱意的吻。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
“神谷川,你根本就没变,一如既往都是个混蛋。”
“我知道。”
“既然你想要孩子……那就让我看看吧。”
三张形态各异的鬼之假面,面容生动而狰狞,在般若身边盘踞飞旋。她的胸口起伏,微微喘着粗气,并且略显粗暴的拉住了神谷川的衣领:
“之前有一段时间,你每天都在认真学习那个合欢御灵术,对吧?”
神明育成子嗣的方式或许真的有很多种。
但也不一定真的需要那些特殊方式。
……
现世。
神谷家宅的二楼主卧。
“真疼……”
神谷川揉了揉留下清晰齿痕的肩膀,为自己披上了衣服。
般若刚才那一口,很难说不是带有什么强烈的个人情绪的。
此时偌大的房间里面,只剩他一个人了。
在房间里静坐了好一阵子,神谷没有下去一楼,而是重新返回了常世里。
准鬼神共主日理万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慈吉医院。
神谷来这里是为了看望乌天狗,这也是他最近经常做的事情。
医院中心的废弃手术室,神椟上的黄绿荧光飞舞,华丽的阵羽织从光屑之中勾勒而出。
手术室里。
乌天狗正坐在血肉滋长的手术台上,正表情轻松地与卖脚婆婆交谈着什么。
“主人。”
“呀,神谷大人。”
见到领袖忽然抵达,双方停下谈话,同神谷问好。
在乌天狗的身边,蹲坐着缩小了体型,目光灼灼的犬神。还有身段柔软,一身顺滑白毛的送狼也在这里,它静静伏在犬神的身边,大概是陪同犬神一起来给乌天狗探病的。
除了这一对犬狼,手术室里还有化鲸,以及小小老头的本体。
看来,选择今天来探望乌天狗的人还不少。
“快,快看!天狗哥哥,他变得有精神了。”
见神谷出现,小鲸鱼拖拽着肥大的尾巴快活地凑了过来报喜,而小小老头则就站在小鲸鱼的肩膀上,同样是很欣喜的样子。
“嗯。”神谷川拍了拍海国小国主蔚蓝色的小脑袋,拉着他的手走近到手术台边上,望向乌天狗,“今天感觉怎么样?”
“卖脚婆婆把我照顾的很好,主人。我随时可以回去战场战斗。”
乌天狗精神抖擞地从手术台上跳下来。
在医院里滞留了这么久,小天狗似乎有些憋坏了。
没有战斗的日子,实在是太不爽快了!
“还是再让老婆子观察您几天才好啊,天狗大人。”
作为医生,卖脚婆婆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对自己所负责的病患实打实的关切。
“嗯……”
神谷川凝起眼眸,细细打量乌天狗。
确实,他的状态看起来比昨天更好了。背翼上已经看不见金属化的痕迹了,恢复成以往健硕有力的状态,羽毛也是油亮光滑,宛如铁铸。
“卖脚婆婆,你做得很好。我会让矶姬给你记一笔功劳的,你应该获得奖励。”
“能给神谷大人做事,就是老婆子我最大的荣耀啦。”卖脚婆婆脸上的褶皱随着她的笑容堆砌在一起,在恭维领袖的同时,倒也没有再过分为自己邀功,反而是把话锋一转:
“还有,天狗大人能恢复健康。与泷姬大人的无私帮助也脱不开关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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