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拿嘴边说,一边还拿手去蹭对方的胳膊,反正什么撒娇的方式她都用出来了,“董将军,你看看它,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的地方,你再把她杀了,那不无聊嘛。现在正是你报仇的大好机会啊。所以啊,你得留着她?”
董青红目光一转,瞟着郭氏,被她说得头晕了,“呵,还有比让她死了痛快的方式?”
“当然有了。”风铃儿蹲在董青红的旁边,两手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个,你看啊,董将军,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离开董家么,那你就放她回去啊,回那个鸟不拉屎,穷得掀不开锅的地方去啊,让她自己感受一下,痛苦的,吃不上饭的滋味。等她到时候吃到苦头了,你这心愿也达成了,她再想回来,再想成为董家人,也没资格了啊,对不对?”又拿身体蹭了蹭,却被董青红一把推开了。
风铃儿心里头那个委屈啊,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别扭,别扭得有些恶心。
可为了救人,恶心就恶心吧,
三蹭四蹭,嘴皮子磨了又磨,最后那董青红不乐意地站起身,走了两丈远,“好了,你站那儿说?”
“哦。”风铃儿一脸无辜地定在原来的位置。
本来董青红心里还是不乐意的,但飞狐将军萧卿后来也站出来说话了。
“青红,杀了她,易如反掌,但是你父亲却再也回不来了,与其让她死,还不如让她生不如死,我看风姑娘的提议很好,郭氏离开了董家,就不再是董家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她,还能好好地活下去么?!”
经过主子这么一点拨,董青红终于肆怀了。拍案而起,嘴角一抿,当下就兴致勃勃地把当初的收据在郭氏的跟前撕毁了。
“好了,郭氏,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董家的人,永远……不能再回董家!”董青红握着鞭子扬长而去。
知府庞大人立马宣告此案结束,退堂了。
兵部尚书赵明大人眯着眼睛,笑看着堂上的风铃儿,乐不可支地走到跟前,“风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可真是一个大善人!”
能够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说明风铃儿知变通。同时不硬碰硬,审时度势,给足对方面子的同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再次证明她本身的睿智和圆滑。
郭氏当堂释放,风铃儿功不可没。
“妹妹,请受姐姐一拜!”县衙门口,郭氏带着女儿,双膝跪在地上,向风铃儿表达感谢。
风铃儿伸手拉起她,让她不要客气,还将当初郭大叔之所以会出此下策的理由说给了她听。
郭氏伤心落泪,说她理解。
之后便带着女儿董源返回田水村去了。
那个时候的风铃儿以为,那将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可在醉云楼,处理了一些杂事儿,同楚晨汐回去的事儿。
她才明白,事儿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郭氏带着女儿回到田水村的家里,晚上还没有吃饭,就抹手腕自杀了。
自杀前,她同族长说过两句话。
一是孙女儿觉得很幸福。二是希望族长能够好好照顾她的女儿董源。
风铃儿当天晚上,就发现山下有人在办丧事。和着楚晨汐一打探,他们便知道了。
办丧事儿的是郭家。
因为家里没有多少银钱钱,而女儿又是在当天回来的时候,晚饭之前死的,便被族长带着家人和亲戚将那郭氏埋在了自己的田头。
说是离家近,好让郭氏的灵魂回家。
“晨汐,为什么,为什么郭氏要死呢,我明明已经为她争取到了生存的机会?”风铃儿想不明白,那是什么原因,便扑在楚晨汐的怀里哭。
楚晨汐伸手拍着夫人的肩膀,语气小心翼翼,“铃儿,你的相助并非没有被郭氏铭记。那郭氏……应该有不得不死的理由吧。”
“不得不死,那是什么理由?”风铃儿抬起脸,仰头望着楚晨汐,“可是不可能啊,如果她要死,为何不在县城死!”
楚晨汐语气很慢,也很平和,“大概……大概是想见田水村的亲人最后一面吧。”
风铃儿听后,似懂非懂。
没错,那命案疑点重重,就拿管家离开的那段时间来说,便足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当时那段时间里,除了董玉林以外,还有谁呆在董府。
又或者说,董玉林代罪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不明白,但她觉得那一定来者不善。
……
山崖的风簌簌地吹动着衣摆,董青红已经站在那里许久。
她的手里握着鞭子,远处的野草似乎刚刚被她狠狠地洗涤过。
东一簇西一簇地倒着。
许久后,这个在沙场上打仗的女人,终于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从最开始的小声哭泣,到最后的嚎啕大哭。慢慢地,大声嚷了下,她蹲在了地上。
双手抱鞋膝盖,哭地还是特别大。
哭了好一会儿。
身后有人靠近。
飞狐将军萧卿手握石子,扔下悬崖,慢条斯理地看了董青红一眼,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情,青红,你怨恨自己不能为父亲报仇是么?”
“对,为什么,将军,为什么?我……我明明就快要查清楚了,明明就快要查清楚了。”董青红捂着胸口,泪水如珠串。
飞狐将军萧卿飞身,站在野草旁的大岩石上,目光冰冷却又精神抖擞,“你爹在回府时,单独去见过长公主,这事儿,管家没有说。但我却问出来了。”
董青红不解,“可是将军,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萧卿话语里带着一丝难耐,“当年大将军一事儿牵连了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你爹董仲舒同大将军或多或少有些关系。长公主对大将军恨之入骨,对曾经帮助过大将军逃脱的人,更是打心眼里的讨厌。那之后,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背地里却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查探。当时那个案子,已经牵连上很多无辜的人牺牲了。”
简单来说,长公主是抱着宁愿错杀一个,也不漏掉一双的想法,来对付她内心错恨的人的。
董仲舒会死,其实是在意料之中。
“可将军,我身为董家人,却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父亲惨死,我……我不服!”
飞狐将军萧卿怕她做傻事儿,也跟着朗声吼道,“可是你必须服,无论如何,你都只能服?因为你已经别无选择!”
“我……我不相信,我……我可以禀报陛下,让陛下为我做主!”
萧卿苦笑,“他不会的,青红,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有多狠,你应该知道?倘若他承认自己做出的决定是错的,那无疑会让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尊严!而你的恳求,只会让这件事儿变得更加复杂!”
“我忍不住!”董青红不甘心。
“你必须忍!”飞狐将军萧卿跳下去,一把拉住她的手,“青红,白天你在公堂上,你之所以要杀了郭氏,不就是想要息事宁人么?怎么现在,反倒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董青红呜咽,“可郭氏没死,她……没死啊。”
“长公主布局,从来不会留有漏洞。郭氏之所以选择不死,只是因为她想安置好自己的女儿。等到安置女儿以后,她一定会牺牲自己来保全她家人的命。”萧卿一字一句地告诉董青红,郭氏,董玉林以及管家都会成为这个案子的代罪羔羊。
只因他们都撞上了长公主约见董仲舒董老爷子一事儿。
临云国在北崇国兵临城下之时,曾经派使者求亲。当时大臣一致要求,让长公主嫁到北崇国,做北崇国的皇后。
但是长公主死活不愿意,然而一众大臣,包括董仲舒冒死求谏,希望临云国皇帝能够逼迫长公主远嫁,免临云国之危。
那会儿长公主含泪出嫁,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走到半路又回来了,甚至回国后,就说服了皇帝。
紧跟着出嫁的命令收回了,皇帝召回了在南部抵御敌国的大将军。然而没想到大将军刚刚大败北崇国的敌军,就因为谋反的罪名,被皇帝追杀。
不过后来大将军如何,却无人可知了。
——
案子解决后,醉云楼里的那一味珍珠翡翠白玉鱼骨汤就被撤了,重新被吴厨师和黄厨师用新的名汤代替。
于是醉云楼生意照常红红火火,来来往往的宾客依旧登门吃特色菜。
赵明大人看到醉云楼的生意,很是感动,同时又为自己没有给成毅公子带来麻烦感到欣慰。
说实在的,朝廷里的是是非非,他已经麻木了。对于其中的真相,他已经不想去了解了。
唯有一点儿,他明白,那就是临云国国君不良,奸臣当道,只怕会出现更大的麻烦。
换句话说,国将不国,民不聊生。
“但愿京城的风不要吹到这些孩子的身上!”赵明大人背着手,缓步进入了房间。
楼底下,有顾客朗声在喊。
“小二,两盘狼牙土豆!”
店小二同样朗声地回答,“好嘞,马上就来!”紧跟着,朝着厨房的方向奔去,“两盘狼牙土豆!”
他的喊声又急又快,厨房里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只听得案板上,那有条不紊的切菜声。
以及断断续续的炒菜声。
上下起伏的声音,萦绕在耳。
——
风铃儿和楚晨汐夫妻二人回家以后,照样放野鸡,时不时地将堆在角落里的白菜叶子抱进鸡棚里来一圈。久而久之,那白菜叶子喂得都快完了。看着一点儿焉了的白菜叶子渣,夫妻二人跟着叹气。
“晨汐,咱们这白菜还得买啊?”
楚晨汐站在院子里,泡普洱茶,“野鸡的食物就是白菜叶子,吃完了可不得买么?”
风铃儿懒洋洋地偏着身体,“可是这才多久啊,这么一下就又要买白菜了?”
听闻,楚晨汐将一杯普洱茶送到手心,“别着急,先喝点儿茶,这事儿也不是急就能急出来的。”他拿着另一杯普洱茶送到嘴唇边,支着腰,微笑地看了一下野鸡的场地,“铃儿,这野鸡我在市场打听过了,好像还可以卖到更高的价钱,要不然……等过几天有时间了,我们再去山上捉。”
风铃儿捧着腮帮子,“现在这季节还有么?”
“这野鸡应该……大概不怕冷吧。”楚晨汐眼神闪烁了两下,也有些拿不准儿,但是在他的心里,野鸡是自己在山里面生活的,那它肯定要自己想办法适应各种天气,包括恶劣的环境。
风铃儿想着光这不到十只的野鸡养着也不能赚多少银钱,若是能够扩大养殖,说不定他们夫妻二人能够一下子变成大富豪哪。
想到就打算到时候执行,于是她站起来,同意地说,“好嘞,晨汐,过几日我们就再上福云山。”
夫妻二人握着手,看着远方的天空,悠闲地欣赏山中风景。
不多时,
山下就奔来了一个人。
二姐风韵插着腰,晃着手,伤心地哭诉道,“铃儿,晨汐,不好了,不好了,书院里的一个孩子发病了。”
“什么病?”楚晨汐急问。
二姐风韵跺脚,两手的汗在围裙上搓了搓,“谁知道是什么病呢,反正看起来挺严重的。铃儿,晨汐,你们赶紧去看看病,老爹祖母她们也束手无策啊?”
没有办法,风铃儿赶紧让楚晨汐拿了药箱,赶下山区。
野鸡刚放不久,到处都在飞呢。此刻赶回去,也不好下手,而风铃儿又特别担心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万一孩子发病死了,那到时候村民一定会来找麻烦,自己的父亲可能也会受牵连。
想到这儿,她把栅栏门开着,就也决定下山去看看。刚刚到得山下,来到书院,就瞧见了那发病的孩子。
是个八,九来岁的男孩儿。
男孩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风铃儿听相公楚晨汐说那是羊癫疯。不由地拉住楚晨汐的手,细细交代道,“晨汐,别动,越是羊癫疯发作,就越不能挪动他。等孩子发完了再说。”
楚晨汐回以一笑,“铃儿也懂?”
“当然懂了。这民间说,羊癫疯发作的时候,要拿东西放患者嘴巴里,可实际上,真正的做法,应该不移动患者,而是等他完全发作完了,再去动他的,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站在旁边,注意别让患者磕到碰到了,才是正确的。”
楚晨汐点头笑了,认真地回答,“我不搬动他,铃儿,你赶紧去拿点儿水来。”
羊癫疯这种病症,需要注意几点。
不能向患者口中塞任何东西,不能灌药,防止窒息。不能去掐患者的人中,这样对患者毫无益处。不能在患者抽搐期间强制性按压患者四肢,过分用力可造成骨折和肌肉拉伤,增加患者的痛苦。
风铃儿很清楚,当然真有情况发生,她便木讷地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只看楚晨汐迅速松开患者衣服,使其头转向一侧。
“晨汐,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此一来,病人就不会因为呕吐物而窒息了。”楚晨汐说完,将风铃儿拿来的水放到一边,等到躺在地上的孩子,一阵抽搐和呕吐后,他方才在孩子病情缓解的时候,拿毛巾沾了水,将对方的脸颊擦干净。
风父站在一边,看见孩子醒转,高兴地走过去,“子儿这孩子,怎么样了?”
楚晨汐拍拍膝盖,站起来,“放心吧,岳父,孩子已经没事儿了。”
风铃儿看着孩子羊癫疯并没有发多久,心里开心,“我看这孩子羊癫疯应该并不严重吧。”
“要是严重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醒来了。”二姐风韵跟着搭腔,走上前来,看了楚晨汐一眼,“妹夫,这孩子没事儿吧?”
“没事儿。二姐,你放心吧。”楚晨汐说完,又把羊癫疯这病的注意事项说了说。
风铃儿在一旁听,自己简单总结了一下。
那就是看到这种病症不惊慌,不移动,防撞伤,绝不能盲目地在患者口中塞东西,不能掐人中,不能按压羊癫疯发作的患者。
简而言之,就是四不要。
“好啦,既然事儿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就继续听课吧!”风父看院子里混乱不堪,便朗声说了一句话,把孩子们都唤到座位上去了。
瞧见院子又恢复安宁,只响起朗朗读书声的时候,风铃儿才携着楚晨汐的手一起返回家中。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场地里几只野鸡不见了,鸡棚里就剩下了三只小的,在那里嘀咕不停。
“完了完了!”风铃儿在宽阔的场地里四下一看,大叫起来,“野鸡们不见了,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的呢?”楚晨汐也跟着着急,“铃儿,你走的时候没有关鸡棚门么?”
“走得太急,那些大野鸡太猖狂了,我吆喝半天没动静,又想着有狗狗二白看门,不会发生什么事儿,所以便……便把鸡棚门开着,想着到时候它们疯累了,就自己回家。”
以前小的时候,喂养的家禽都是白天一会开,晚上它们就自动回家里面的。难道……难道这家养的鸡知趣,野生的鸡不会认主?
“这来家里才几天啊,铃儿,它们就是想着有一日逃出去啊!”楚晨汐言罢,冲风铃儿说了一声就四处找。
风铃儿站在那里,想着自己白花花的银子长了翅膀飞走,心里头也惆怅起来。哎呦叫了一声,拍拍膝盖就跟着跑下山。
夫妻二人沿着不同的方向找。
可是就是没有看到野鸡们的踪影。
风铃儿累地腿都酸了,一屁股坐在田地里。
胡婶正在拔萝卜,瞧见风铃儿慌里慌张的,不由地问,“风丫头,跑那么快做甚呢?”
风铃儿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拎着长裙子,加大声音问,“胡婶,你看见从山下跑下来野鸡没?”
“没有啊。”胡婶摇头,再问,“怎么了,风丫头,你喂的野鸡跑了么。”
“是嘞,急死人了,你说我养了这么久,可别全跑光了啊。”风铃儿急急忙忙地对了两句话后,就又朝另外的方向跑了。
“别着急,慢慢吃,没准儿藏在哪个树底下,吃虫子呢。”
“嗯,好!”
——
楚晨汐找了许久没找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家中野鸡不见,但狗狗二白也不见了。会不会……
“算了,还是回家看看!”
打定了主意,楚晨汐又沿原路赶回家。
到时,正看到狗狗二白吐着舌头,站在野鸡棚的外面,几只野鸡耷拉着脑袋,排队进入鸡棚。
井然有序的场景,让楚晨汐十分吃惊。
不过狗狗二白的爪子上还挂着萝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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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万更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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