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自大理寺回来,身上还带着些地室里血与馊掉的食物混合的气味,他嫌恶地皱着眉,随手脱了披风扔给殷申,让他马上去准备热水。
殷申急匆匆地跑了,刚到院子,又原路返了回来。
“主子,老爷来了。”
谢浔眉一挑,“老不死的过来干什么?”
殷申摇了摇头,“老爷没说,不过应该是为了三少爷。”
谢浔嗤了声,若不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他又怎么会来他这个畜生的地盘?
上次还说他干的龌蹉蹉事太多,折了他们一家子不少寿呢,还说再不踏进这个恶心的地方一步,啧啧,这才过了两三个月,变脸可真是够快的。
陵国公正边敲桌子边想着事情,冷不防地就瞧见那个孽子冷着一张脸走进来,跟没看到他一样,直接往里屋走。
他当即大怒,拍着桌子道,“站住!你没看到面前还坐着人吗?”
谢浔脚步一顿,装模作样地将周围环顾了一圈,“人?哪儿呢?”
就差没直接说他不是人了。
殷申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听到这话,又默默缩了回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哦,不对,国公爷充其量也只能算个半仙儿,他就没有哪一次不是看见国公爷从主子院子里气着离开的。
论气死人的本事,他主子排第二,没人敢任第一,这点御史台的那些老家伙们可以作证。
陵国公没想到他屈尊来找他,这个不孝子竟这样下他面子,当即便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混账东西!”
谢浔笑了笑,面上一派谦虚,“哪儿能啊,还不多亏了我那个好爹,没他那个老混账哪儿有我啊!”
反正废物他爹是废物,畜生他爹还是畜生,除非老东西今天把他赶出国公府,写了公书和他脱离父子关系,不然他永远别想摆脱他这畜生爹的身份。
而且就算这老东西求之不得,那个老妖婆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她想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谢浔就必须呆在陵国公府,呆在世子之位上。
亏得这老东西还把那老妖婆当眼珠子捧着、命根子疼着,却不知道人家心里根本不把他当个东西。
他且看着,这夫妻俩什么时候撕破脸,几十年情分毁于一旦,届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必又是一出极好的戏。
陵国公呼吸一窒,简直想立马拂袖而去,可一想到自己的来意,又强忍着怒气道,“我知你心里素来对我有怨气,我承认这些年做的是不好,我这些年也一直想补偿你……”
谢浔听了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老东西段数高了啊,都知道来故意来恶心他了。
“你就当为自己积点儿福吧,说说人话,这副假惺惺的作态可真是令我作呕。”
陵国公气得身体发颤,这是对长辈说话的语气吗,这孽障!
他先前听韵娘说这混账为了搞垮国公府,在背后搞了不少动作,他之前还不信,觉得他虽然恨他可心里毕竟还是有家族的,现在看来这白眼狼畜生果真养不起来!
陵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怎么能交给这种人!
他心下越发坚定了将世子之位给小儿子的想法,长子无德,二子又……相必皇上也能理解他的苦心。
他心下有了计议,口头上便越发不快,“我问你,你母亲前几天给你相看的婚事,你怎么给直接拒了!承德候府的嫡女温柔贤淑,知书达理,配你又怎的使不得了!”
谢浔在脑中掰扯了一下,确定不认识这号人,便瞟了殷申一眼。
殷申立马上前小声提醒,“就是夫……老妖婆给您相看的妻子,您之前不是说有关的通通……”
况且那承德候府早已没落多时,子弟多是些鸡鸣狗盗、不学无术之徒,现在不过占了个候府的名头表面风光着,内里指不定败成什么样了。
那个李小姐也压根不是什么正宗嫡女,她原先是个庶出,后来她娘扶了正,她才换了个面目出入在各种宴会上。且她为人娇纵蛮横,放荡无比,酒醉后都敢直接摸男人的脸,娶了这种人还不得被其他世家耻笑死!
老妖婆这干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当他们都是死的不成!
谢浔当然不傻,相反他还很聪明,他只是奇怪老东西对他一向是有多远离多远,这次怎么为了个破落侯爷的女儿来找他扯这些。
陵国公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到底是有些心虚,毕竟这承德侯府里子怎么样他可是一清二楚,可一想到韵娘说的,这畜生干的是杀人勾当,本就找不到什么好亲事,娶个侯爷的嫡女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呢。
他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你自己不想当个人就算了,做什么阻着你弟弟的亲事!你再拖两年,是想让我整个国公府都断子绝孙是不是!”
谢浔是占嫡又占长,在朝中又是个正三品,各方面都把三子谢沂压得死死的,他现在将至弱冠,却连个亲事都未定,谢沂便理所当然地连姑娘都不能相看了,不然那些御史台的老家伙又得参上他几本。
谢浔可以做到被连参数本都无动于衷,他可还要点老脸呢!
陵国公看得心里着急,只认定了是谢浔故意让他不痛快,存了心的想让他们府上不好过。
他越想越觉得如此,反正这个儿子一向和他不对付,他说什么也从不反驳,他自然更乐意把他往坏处想。
谢浔古怪地打量着他,陵国公呆愣在原地,见谢浔凑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只听见对面的人嫌弃道,“你可真能往自己贴金啊,啧啧,这脸皮什么做的?”
这个府上还有什么他值得去掏的?
老家伙自己心里门儿清,还非得吃饱了撑的来恶心他。
孽障!孽障!
陵国公脑袋里一阵轰鸣,只觉得一刻都呆不得了,他这就进宫向皇上禀报,治他个不孝不悌之罪!
奈何他速度太快,走到台阶处,一个没留神就载了下去。
殷申连忙跑过来,连忙将国公爷的手扶住,脸上堆笑,“老爷当心。”
谢浔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他手一抖,下意识就把国公爷扔了出去。
“啪——”
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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