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番感人肺腑的童言稚语,被陆决说出来就好像他是个什么绝世渣男一样。
赵长羽刚才也陆陆续续地想起来了,一想到记忆里的小女孩儿,他一时有些不自在。
“那都是多久的事了……”
他是这么说过没错,可当时那么小,也不见得就有什么男女之情在里面。
他也不是想就这么将两个人撇清,好歹那人也是他表妹,那时候发自内心地想保护她的感情也是真的,可就这么让他莫名其妙为了一句无忌童言就娶一个多年不见的女子,不仅他不愿意,对那女子恐怕也不见得是好事。
要是什么时候能见一面就好了。
陆决便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哦,你想始乱终弃——”
赵长羽额上青筋暴跳,还是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道,“还来管我的事!让你干的那些都干好了吗?这么多天都没动静,你都死在青楼野巷了吗!”
说起这个陆决就觉得冤,他爹是掌管各种文书资料的,可一来那玩意儿不一定立了卷,二来他也不是他爹,哪儿是说看就能看的,他这么费心费神地劳累奔波,得罪人不说,怎么还得被骂懒呢。
他觉得委屈极了,“你也知道我能力有限,查到之前那些已经很不错了,要想知道后面的,除非你去当面质问皇帝。”
赵长羽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可他既然答应了那个人,这事儿就得办得最好才行。
当面问皇帝?除非他活的不耐烦了……
可还有谁,是参与了当年那件事还活下来的人呢?
太后?皇后?还是李丞相……
不,其实不一定要亲自参与才行!
有一个人,他应当知道所有事情才对,他有权限查阅所有明面上的案宗,若是借由他……
陆决跟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对他的想法差不多能摸了个十之七八,当下脸色一变,“你傻了吧!那家伙可是直接效命于皇帝,问他?转眼间就能将你给卖喽!”他见赵长羽无动于衷,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可提醒你啊,虽说楚玠是帮过你,可你还他的也不少,再追查下去可就是引火烧身了。”
当初他之所以答应帮他,一是为了兄弟情谊,二是他自己也好奇这里面到底藏了个什么玄机,可他越查越觉得不对,这事儿要是被上面那位知道了,保不准他全家都得跟着一起受牵连。
世家子,不说位极人臣光宗耀祖,好歹诸事都要以家族为重,祸及满门这种事他再混账也是干不出的。
赵长羽和他走在山中小径里,望着漫无边际的翠色,幽然道,“我怎么听说你和谢浔交好来着。”
陆决乍一听到这名字,脚一软,差点直接从山上直接滚下去,幸亏赵长羽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才幸免于难。
陆决站稳后就一把掀开他的手,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以保持距离,“我警告你,别想打我主意啊!你见过那个煞神和谁和颜悦色过?我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和谢浔认识这话不假,可交好这种事就真的太惊悚了,每次撞见那煞神他都得被整出半条命,对方深怕弄不死他一样,下手那叫一个狠,下毒,投湖,大冬天绑树上吹一夜冷风,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那厮做不到。
说起来也是他自己作孽,当时年少轻狂,最爱美人美物,竟眼瞎得将那阎王看做了个女子,那时候谢浔年岁尚小,一张脸昳丽生华、雌雄莫辨,他心痒难耐,就上前一番调戏,然后当场就被扔进了湖里。
往后只要撞见谢浔,十次有九次是被他狗腿子收拾的,他后来也怕了,到哪儿都躲着他。
说他们交好纯粹扯淡,交恶倒是不折不扣的,不过话说回来,谢浔压根就没有交好的人,他这种也实属正常。
赵长羽也不知道信没信,垂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浔披了件玄色外袍打御史台走过,一群人正在房内谈得兴起,笑声响遏行云,怕是前几年皇帝给御史台加了薪他们都没笑得这么欢过。
“我听说那贼子,前几天可是染了风寒,一病不起!现在公务都由他手下的代着呢!”
“岂有此理!长官有恙,该由朝廷下旨另派人代替,怎可如此随便行事!”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道,“那贼子当真病重至此?”
谢浔武功高强,按说再如何也不应该因为风寒病到不能处理公务的地步。
另一个人无所谓地和道,“管他呢!反正只要那贼子不痛快,我就心里惬意。”
一群人纷纷赞同,他们这些人每天都会写几封折子参谢浔不尊礼纪,可每次送出去的折子都跟石沉大海一样寥无音讯。
皇上光明正大包庇那贼子不说,谢浔还几次三番找他们麻烦,在背后下绊子,他动作最大的一回直接把当时御史台全都清洗了一遍,时任御史令的朱大人更是被抄家流放,往后上任的御史令都对他敢怒不敢言,连着他们表面上也得顺承着。
可到底能进御史台的都是些硬骨头,虽说明面上不敢如何,可只要能给谢浔添堵的,他们一个比一个干得积极。
这不,他们当下就决定要去珍宝楼大吃一顿,好庆祝贼子病恙,顺带诅咒一下他最好永远都别好起来了。
“这……珍宝阁会不会太过惹眼,万一遇上些熟人……”
珍宝阁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后台背景硬得很,达官贵人如云,保不准就会撞上了几个熟人,身为言官,却被别人参一本作风问题,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他们往后也别想在御史台立足了。
众人沉吟,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插道,“那去百香楼怎么样?价格不上不下,又多是富贵商贾去的地方,你们合计合计做点手段,还能当个公账给报了,如何?”
御史中丞捬掌大喜,“这位大人所言甚是,不如我们再商量一下怎么……”
一转头,就看见那个贼子闲散地靠在门框上,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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