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羽看她还是没想起来的样子,便提醒道,“还记得那个喜欢带你四处去玩儿的长羽哥哥吗?”
云望舒“……”
这句话其实跟“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一个道理,重点不在于你记不记得,而在于人家直接告诉你了他的名儿,你要是再想不起来就是缺心眼了。
云望舒沉思片刻,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挖出来了这么个人。
那时候她刚穿越过来,前世记忆和原主记忆交错斑驳,再加上她刚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可以说是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
她父亲便差人跟她不停地说话,每天不间断地重复着生活琐碎,有时候他自己也会抱着她,回忆过去,叙说着她那个死去的母亲。
她就是那个时候遇到赵长羽的。
当时他还是个野小子,跟一群小跟班每天乱窜,就算来了她家也一点儿都不顾忌,也不管她是不是尚在病中,拉了她就往府外跑。
她记得当时一群孩子要过溪水,她当时没人看管着,便死活不愿意跳过去。
赵长羽大概觉得是他带着云望舒来的,该有责任带她过去,就自告奋勇地过来拉她,结果两个人一道栽到了河里。
事后她就生了一场病,一条命差点没救回来,不过好在她昏迷前看赵长羽哭的稀里哗啦的脸,觉得于心不忍,便硬扯了她父亲的袖子,说是她自己贪玩跌下去的。
哪知赵长羽听完,哭得更大声了,她当时脑子沉沉的,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娶你”、“所有的东西”什么的。
等她重新清醒的时候,就听说赵长羽被他父王打了好大一顿板子,来看她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的。
后来她爹带着她离开了京城,俩人便再没了来往。
云望舒回忆起往事,脸上也带了些笑意,曾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哭包也长这么大了啊。
“长羽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赵长羽见她终于想了起来,心里欣喜,轻声答道,“本来是来找太后娘娘请安的,没想到遇见了康乐妹妹,倒真是意外之喜了。”
云望舒不明白他语气中的热切从何处而来,就算他们小时候关系是不错,可都这么久没见过了,按理说再好的关系也该淡了才是。
“对了,你上次坐马车回去可还有不适?那东西可有效?”
云望舒张了张嘴,没想到那东西竟是赵长羽托云觉给她的,可他既然当时也在,又何必借陆决之名?
“我……”
谢浔本来是要离开的,这下也停下脚步,冷眼看着俩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
呵,关系挺好啊。
“赵长羽。”他低低地喊了声。
赵长羽正聊得兴起,下意识就回头看向他。
突然小腿一麻,竟直愣愣地朝前面倒下了。
“砰——”
周身的宫人吓坏了,都停了手下的动作,手忙脚乱地朝赵长羽挤去。
就谢浔跟没事人一样,笑了一声,悠哉悠哉地带人离开了。
云望舒头皮发麻地将赵长羽扶起来,软声问道,“长羽哥哥可还好?”
这家伙又发什么神经,怎么无缘无故就对人动手了?
赵长羽也纳闷,自己也没招惹谢浔,怎么无端端就受了这罪。
不过表妹的问候他还是挺受用的,那只软软的手将他拉起来的时候,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女儿家特有的清香。
他的耳朵一下子红了。
云望舒还是一脸担忧,“长羽哥哥可要召了太医看看?”
只希望赵长羽别把事情闹大,她可不想无端端被卷进去。
赵长羽被盯得窘迫,察觉到心脏越跳越快,终于还是草草结了话题,落荒而逃了。
那边陆决已等了他有一会儿了。
说好的一起去拜见太后,这小子却先跑去看姑娘了,真是没见过这么见色忘义的。
他见赵长羽颇为狼狈地跑回来,忍不住打趣道,“如何?和表妹说上话了?”
赵长羽拍了拍胸,神色颇为玄妙。
这什么表情?见个姑娘还能见出鬼了?
陆决正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赵长羽拉着他的衣袖,神色庄重道,“我发现……”
“啊?”
赵长羽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微微蹙眉,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自顾自地笑开了,“我发现,原来我小时候是喜欢康乐妹妹的。”
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到现在依然如此。
那么小的时候就想一直保护她,现在也依旧如此。
跟她重新遇到之前,他以为那只是年少无知,可当他真正和她说上第一句话起,以前的想法就被尽数湮灭了,那么多否定全都无影无踪,他甚至不再想过后路。
不过就是喜欢而已……
陆决没兴趣听他的心路历程,只顺势接话,“所以呢?你打算娶她了?”
赵长羽眼神一亮,“我等会儿回去就跟父王商议。”
陆决没想到他这么急,反而觉得不妙,“你先等等,你那母亲……”
那又如何,赵长羽神色清冷,他要娶谁跟她有什么相干?
“这事儿你别管,我自有打算。”
——
太后见谢浔早早就回来了,心下颇为遗憾,这么看是没聊出什么了。
谢浔的糕点刚刚吃完,将盘子放到桌上,命人将几大篓子花全都放了下来。
太后抽了抽嘴角,这敢情是把她整个园子都给掏空了?
“你要这么多作甚?”
谢浔还是那一个字,“吃。”
太后心里无言,让人将花全都收了起来,准备送到去御膳房里做成各种甜食改天给他送去。
她踌躇了片刻,还是问道,“以前是没见过,你这下见了,觉得如何?”
谢浔没答,反而问道,“你不是说过闺中女子不可轻易让外男相看的吗?”
他看云望舒跟赵长羽倒是聊得挺自在嘛。
太后没想到他会拿这话来堵她,一时失语。
她又怎么告诉他,她前几日又梦见了他母亲,她一身嫁衣绯色艳绝,边笑边流着泪,一言不发,踏进了那万丈深渊。
若不是她当初作了那许多孽,谢浔又怎么会被那毒妇那样折磨,以致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孩子的第一反应竟是要来杀她。
宁阳、她、皇帝,他们都欠他的,她本想让他一生尊贵荣华地活着,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成了皇帝的一把刀,沾上了这数不清的杀人孽债。
望舒是个好孩子,若是俩人能在一块儿,也算弥补了她这些年的愧疚。
“你如今还是不愿意吗?”
谢浔又开始嚼东西了,甜得发腻的软糕化在口中,却莫名浸开了一圈苦味。
“就算我愿意,可她不愿意啊。她不想当寡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