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说得有条有理,别人听了,虽然觉得吴大路不是个东西,但这一次总算像个做爹的样子。
但毛氏的解释,落在吴双的耳朵里,却收获了一堆怀疑。
她五日前离开吴家的时候,吴大路可还精神抖擞,一顿吃上两大碗饭,哪有半点病人的模样?
更别说什么吴大路找她找累着了?
吴大路什么时候将她放在眼中了
虽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但吴双却觉得吴大路病的太蹊跷啦!
吴家的院子忙的不亦乐乎,吴双目无表情的掀开帘子,打算下去,却被呆瓜拉住了手。
“怎么了?”吴双转头看向呆瓜,视线中有着淡淡的不解。
“要不……我现在就请婶子找媒婆,上你家提亲,好不好?”
这时候他去提亲,不被吴大路打出来才怪!
“什么时候来提亲,你等我的信吧!”
“万一双双你回去,忘了这事,怎么办?”呆瓜有些患得患失,恨不得立刻就跟吴双把事情给定下来,省的有别人惦记。
今儿个这阴亲,呆瓜总觉得就是冲吴双来的。
如今不但要跟活人争,还要跟死人争,真心好累!
“我怎么会忘了?再说了,若是我忘了,你提醒我,我不就记起来啦!”吴双说着就要跳下马车,却被呆瓜拉住,自己抢先跳下马车,再十分殷勤的将吴双扶着下车。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令二人之间有种格外亲昵的氛围,浓得化不开一般的甜。
“六……六妹……”
毛氏见到吴双走进来的时候,差点腿软,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而吴家村的村民也都吓得脸色发白,腿都站不住。
难道是道士的道行太深,青天白日的就将阴灵给招了出来?
“六妹……大嫂往日可没有对不起……对不起你……你快走……快走……大师,大师……快将她赶走……”毛氏吓得魂不附体,颠三倒四,恨不得吴双立刻消失。
眼看着毛氏吓得毛骨悚然,还是阿牛娘觉得不对劲,大着胆子细细打量吴双。
阳光下,分明映着吴双的影子,再加上身后跟着呆瓜。
别人不知道呆瓜的本事,但呆瓜在她家住了这么多日子,她隐约还是知道些的。
当下大着胆子上前,握住吴双的手,当感受到掌心的热度,她欢喜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是热的,是热的。双丫头还活着,还活着!”
呆瓜原本听见毛氏的话,脸色格外的难看,听了阿牛娘的话,脸色才好看一些“本来就是活的,哪个混蛋乱嚼舌根,我要是知道,非……”
话还没说完,就见说是生病,需要人参补的吴大路,虽然额头上扎着个抹额,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实在跟病患相差太大。
见到失踪归家的闺女,他神色不见半分欢喜,先是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将吴双从头打量到尾,再将视线落到跟在吴双身后,俊俏异常的呆瓜身上。
呆瓜感受到吴大路的视线,正要开口,却骤然睁大眼睛,身形很快的将吴双拖着,避开吴大路的巴掌。
却原来,吴大路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了,竟然一言不发,就要甩吴双大耳光子。
好在呆瓜动作迅速,立刻拉着吴双避开,这番动作惹得吴大路异常愤怒,咬牙切齿“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
他这话,令所有的人都懵掉了。
阿牛娘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愤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你不安慰,还打孩子,有你这样做爹的吗?”
“这是我家的家事,跟你什么关系,要你管这闲事?”吴大路脸色阴沉沉的对万员外家迎亲的人说道“横竖庚帖也都换了,这亲事就算是成了,吴双既然回来,你们将人劫姐走吧!”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以为吴大路终于生出几分慈父心肠,没想到骨子里天生的凉薄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吴双好不容易回来,一句话都不让她说,就要将她嫁个死人,这是亲爹吗?是杀父仇人还差不多?
此时,吴双似乎被眼前的变故弄懵掉一般,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的抬头,漆黑幽深的眸子从吴大路的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但,很快就掩饰下去,不露一丝痕迹,只留下茫然绝望和伤心难过。
似是想要张开解释什么,但张开嘴巴之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两行晶莹的眼泪流了下来。
这就足够啦!
众人的恻隐之心被激发出来,同情的看着吴双,觉得她投生在吴家,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吴双觉得火候到了,终于开口。
“爹,你急吼吼的要将我嫁出去,还是嫁给个死人,是不是担心我将娘和五姐做的丑事公布与众。”
吴大路脸色巨变,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你胡说什么?你娘和五姐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能有什么丑事好说的?”语气虽然强悍,但声音却小了不少。
“爹,五姐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娘收了人家二百两,要给我泼脏水,坏我名声,谋我性命,还胁迫她一起。”吴双冷着一张脸,道“原本我还有些将信将疑,还想着即使娘和五姐被送官,或许是五姐脑子犯病,胡说八道的。但是,如今我刚到家,爹一句话不让我说,又是要甩我巴掌,又是要将我嫁死人,这行事……怎么令我觉得五姐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众人一片哗然,被吴双所透露的内容惊呆。
“不是吧!就算是杨氏不喜欢双丫头,但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舍得下这般狠手?”
“就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再不喜欢,也不能做出毁掉孩子名声,谋算孩子性命的事情吧?”
“虎毒不食子,杨氏难不成还比不得畜生?”
“怎么就光说杨氏了?吴家当家的可是吴大路,他若是不同意,杨氏哪敢?要说畜生不如,杨氏只能排个第二,第一还得是吴大路……”
“就是,就是……没有当家人的点头,杨氏就是再看不顺眼双丫头,她也不敢如此行事……”
“畜生不如的东西,自己的亲骨肉也舍得下此毒手,简直比畜生都不如……”
“怪不得双丫头只是失踪,他就急吼吼的帮双丫头结阴亲,敢情是认定双丫头丢了小命,趁着最后还要赚一把……”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看吴大路的目光,就跟看渣滓一般,若不是碍于大家同为一村,恨不得撸起袖子揍他一顿。
见过凉薄的,但没见过如此凉薄的。
众人议论之中,阿牛娘的神色却有些奇怪,视线一会儿落在吴双的脸上,一会儿落在吴大路的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此时,一位吴家村的老太太忽然开口。
“有件事情,原本我是要带进棺材里,不打算说出来的。可是大路,你这事情做得太不地道,我若是再不开口,只怕双丫头这条命,真的要毁在你们夫妻的手里。”
吴大路见老太太开口,急得脸红脖子粗,道“六婶子,你年纪一大把,多吃饭少操心才能活得长长久久,别人家的闲事,还是别管的好。”
“我呸!”老太太啐了他一口,“你这臭小子还威胁我啊!我倒是不想管你家的破事,但你也得将大面场上过得去吧,你瞧瞧你们夫妻做的什么人事?就算双丫头不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肉,但你们也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养个小猫,小狗的,这么多年也养出感情出来了,可你们怎么就……”
哗!
众人一片哗然。
吴双竟然不是吴大路和杨氏的亲生女儿?
而,吴双也彻底懵掉啦!
她怎么就不是杨氏和吴大路的亲生女儿?
前世可没有人这样说过!
对了,前世这位六奶奶在半个月后,到河边洗衣服,一失足掉到河里淹死,根本没有说出过这番话。
吴双片刻之间千头万绪,各种想法在脑中翻滚,但奇异的,她却对六奶奶的话深信不疑。
——若是她不是吴大路和杨氏亲生的,那么前世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但,随即心头泛起一股悲凉,前世自己掏心掏肺,所以为的一家人,根本就是个笑话。
她在吴家人的眼中,不过是一块垫脚石,一棵摇钱树。
吴大路面色紫涨,跟个猪肺一般,“六婶子,你老糊涂了,这样的话你怎么敢胡说?”
被他说成老糊涂,老太太不高兴了,怒道“我才没有老糊涂,当年那妇人将孩子托付给你们的时候,赶巧我路过,看了个正着。我记得那孩子手腕处有颗红痣,格外的显眼,你若是还觉得我老糊涂,让人验上一验,我的话是真是假,自然就知道。”
“六奶奶,是这颗红痣吗?”吴双伸出自己的左手,将手腕处的红痣露出。
“不错,不错,就是这处!”六奶奶年纪不小,但老眼一点都不昏花,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而,得了确认的吴双,却是心中一阵翻滚。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为何浔阳侯府的大小姐千里迢迢,也要派杀手取她性命,还要万般折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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