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才陪绯缡走了几步,闲聊道“小组长,看资料你是非人生命体研究部的机器人管理总长,工作还轻松吧。”
“昨天正式上了一天班,还可以。”绯缡据实说道。
“你们这个部门说起来拗口,感觉很高深。”徐进才调侃着。
“我有同事也已经外勤过几次,捕猎以及研究罗望生物,徐长官没有和我们非人部同事一起行动过吗?”
“我外勤也有过,和非人部除了你倒还没有过。不过时间多的是,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和你们部门联合外勤呢。”徐进才笑着,伸手指向穹屋,“这种休驻点在外勤时实用得很,小组长,趁这个机会,我正好给你多提一句,以后万一还要有外勤,出发前一定要先了解工作区有几个休驻点可用,分布在哪里,这样做起事来心里踏实,有备无患嘛。”
“是,徐长官,谢谢你。”
“客气什么?”徐进才摆摆手,“小组长,你慢慢逛两圈就进去吧,我要过去了,这个休驻点才搭起,还有一些辅助设施要完善,正好我们今天过来,兄弟们就顺手做了。”
“好的。徐长官,你去忙。”
绯缡目送着徐进才走向穹屋,她便随处走着,暗自寻思刚刚看到的河中倒影。莫非天气冷,她的头露在外面,被琼哥照着,自己虽然不觉得,头上热量却不断往外冒,扭曲了顶部空气层的光线折射。如此一忖,绯缡倒又想往河边去验证头顶光影了。
不想,几步之间,天突然乌青,绯缡停步,身旁机器辅卫也停步,双双抬头看天,琼哥几乎在一瞬间被遮蔽住了。
“天气不怎么妙。”辅卫说道,“女士,我们不要走远了,回吧。”
闪着珠翠光芒的冰凌河湮灭了所有晶光,只剩下淡青灰色波光的水流,沉默地推动着形状嶙峋的凌块,继续前行。
对岸掉光了叶子的密林,随着天色,也似乎将内里的灰暗推了出来,在最外缘就肃穆地包裹住整个林区,再也不让人的视线穿进一丝,看着十分压抑。
绯缡点点头,刚欲转身。
天空飘下了一些杨絮似的东西,无声无息,落在她眉间,似有冰沁的一点东西贴敷到肌肤上。
“哇,这是什么?”
余光里,旁边一位大嫂仰脸惊叹。
那些白色飘絮,大片大片,不知何时而起,眨眼间便纷纷扬扬落下,轻盈得一点负重感也无,速度好像悠缓,却须臾生满天地。每个人的肩上,脸上,一会儿就沾落不少。
绯缡的目光,下意识地盯着鼻尖前飘过的一絮片,它有点像许多白丝织就的稀疏短羽,扁平,有许多的空隙,晶丝绕在一起,似无序又似有序,乱中显美。
“下雪了。”机器人陡然道,“女士,拉下面罩,做好防护。”
“拉下面罩,全体速回室内。”绯缡的通讯信道也传出一声高喝。
与此同时,大风骤起,满目雪卷,视野内顷刻苍茫一片。
绯缡拉下面罩,觑见穹屋那边急速奔出一队人,当先几名士官全身防护套装,呼喝着朝岸滩四散的家属冲来。
风雪席卷得绯缡差点斜扑出去,幸亏身旁辅卫勾住了她腰际。她用力稳住自己,再抬头,周围一片迷蒙,只隐约可见五步之外有一两个人廓,正艰难抵风而行。
“跟我走。”辅卫箍紧她,在肆虐的狂风中,它的金属质嗓音很快消散。
绯缡几乎被它拖移得双脚离地滑行,半途他们与一人相遇。那人搭到绯缡肩上,扭转身用力推了一把“快快快。”正是徐进才的声音。
她睁大着眼睛,天地暮灰,近前却有无数凄白飞雪,前仆后继遮盖到她面罩上,透过面罩,她看到雪片的稀疏孔隙,又透过那些孔隙,她隐约看见前方有一幢穹屋,自门口射出一缕光柱,光柱映出一左一右全副武装的两人,挥舞着手臂在不停拽人进屋。充塞耳际的呼啸声中,有一个底子醇厚的声音抽紧了似地催叫“进去,快,一,二,过来,三……”
辅卫几乎以离地低飞的姿势,挟着她冲到了穹屋前。
“十五,进去。”门口左侧的人将她一把从辅卫胳膊底下拉出,推进屋中。
绯缡听出了这把醇厚的声音。跌跌撞撞站好后,她赶紧让开门口位置,和屋内其他人挤站到里角,这才吐了一长口气,盯向门口。
雪花呼卷成一团,扑灌屋内。
“二十,家属到齐了。我们的人呢,还有没有?”蕲长恭厉声道。
“休驻点内现有四十二人,二十辅卫,全员到齐。”顾格大声回道。
穹屋门立即闭拢。蕲长恭回身,扫过满满当当的人群喝令“列队,报数。”
这一番折腾后,众人才得以席地坐下休息。
空间越发逼仄,绯缡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周围大嫂惊魂未定,没一个出声。
“大嫂,你们不用怕,这里时令上已经算冬天了,下雪是很正常的事,待会儿如果雪停得早,我们就继续观光,如果还要下一阵,那我们在屋里多等一会,就回去。”顾格交代道,绯缡能听出话里的轻松之意,隔着面罩,她约略能看到他脸上的和善笑意。
没有护卫军摘下面罩。大嫂们,自然也不摘面罩。
绯缡朝顾格身旁的蕲长恭望去,他面目冷肃,看不出再多的表情。
面罩之下,湿冷的感觉在脸部很明显,绯缡知道,那是落在她脸上的雪融化渗进了肌肤。
半个小时后,雪小了,顾格见大嫂们在屋内挤得气闷,招呼她们来观察窗这块瞧。
外面所有的一切,树林、河流、岸滩全都覆盖了白皑皑的雪,天色变亮了,风似乎息了,大片大片的雪疏落地飘,轻柔得没有一丝力量,绵绵不绝,似乎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
绯缡凝望一阵,退下来,将观察位让给后方大嫂。一转头,便瞧见屋子正中央的蕲长恭和顾格两人。
说来也怪,现在她能一眼认出他,即使每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遮头遮脸的防护套装。
蕲长恭和她视线相对一瞬,将目光投放到窗口其他大嫂上。
绯缡眉间那抹濡湿的雪渍,已经化干,但冰沁的感觉依旧未消。
她安静地站到墙边。
家属观光团并没有继续计划行程,顾格给大嫂们开了一堂休驻站功能讲解课。又过一段时间,雪停了,顾格的课也结束了,一行人登上海神战车,返回始临高地防护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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