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的淤青已经很淡,但若仔细看,还能看出那淤青的走向与形状。
那赫然是一个脚印。
中午时那少年一脚踹来,虽然力道很大,但徐翀侥幸躲了一躲,也卸去不少力道。以至于最后腰间还是落下淤青,但并不严重。不过就这半天时间,淤青已经消退的差不多。若不是他陡然做噩梦想起那少年,被恶心的够呛,又鬼使神差的怀疑他的性别,想要寻找点证据证明些什么。不然明天再来寻这淤青,都已经彻底消散了。
这淤青徐翀没当回事儿,洗澡时也没怎么细看,如今再看,却发现这脚印的形状实在过分秀气。
江浙水师的水兵多是南方人,南方的男人又普遍孱弱,个子也不高。但不管怎么说,男人的骨架在哪儿,脚码也不会小。
这顶多就他多半个脚掌大的脚印,真的是男人的脚么?
徐翀不由陷入沉思。
袁大头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就见徐翀衣衫半解,拿着个火折子皱眉凝思的模样。他当即吓坏了,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来,猛一下捞起枕头揣在怀里。
“徐翀我跟你说,老子可没那癖好,你可别脑子晕乎走岔了路,不然咱这兄弟可没法做了。”
徐翀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阴森森的,吓得袁大头生生打了个寒噤。
他不就说了两句实话?袁大头委屈的不得了。怎么?徐翀有脸做还不让人说了,他……行吧,不说就不说。
袁大头一边委屈的撇嘴,一边往角落里缩去,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真没那方面癖好,不过谁让他没徐翀武力值高,这若是被他强了……不行,想想就恶寒。
徐翀看到袁大头面上避如蛇蝎的神色,哪里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一时间徐翀也被恶心到了,之前从脑中冒出的一点灵光全都跑出脑海,他什么也没抓住。徐翀也顾不上想那少年的事情,他一把扯了袁大头的衣衫甩手扔他脸上,“你是对你的长相没有深刻认知么?我是有多饥不择食,会看上你?”
袁大头……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虽然他长得是没徐翀好看,但也不差。他这四方忠厚脸,他这浑身虬结的肌肉,简直荷尔蒙爆棚。不说军中多得是水兵喜欢他这样的,就是在外边,他也是畅销货,每天登他家门给提亲的人多的数不过来……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他还想不明白。
不过知道徐翀对自己真没意思,袁大头就彻底放心了。
他扒拉下充满汗臭味的衣服,随手丢在地上,然后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两个呼吸间又睡了过去。
徐翀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一边听着袁大头的呼噜声,一边慢慢培养睡意。
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瞌睡虫早就跑光了,他睁眼到天亮,再没有睡着。
翌日徐翀训练完就漫无目的的在军营里闲逛起来,袁大头看他在大太阳底下走了一圈又一圈,深以为他脑抽了。
不过看徐翀那皱眉沉思的模样,显然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时候的徐翀跟暴龙一样不能招惹,不然揍他一顿是轻的,打的他鼻青脸肿那是应有之意。
袁大头爱惜脸面,所以就任由徐翀自己在外边美黑吧,他才不管他。
徐翀转悠到午休回了营帐,径直问拿着一方素白手帕痴痴傻笑的袁大头,“昨天参战的总共多少水兵?”
袁大头一头雾水,“这我咋知道?老黑临时点的几支人马,你出发后我也随即出发了,之后老黑又点了那几队人,我也不知道啊。”
袁大头说,“想知道这事情还不容易,你直接找孔吏问问不就得了。这些事情他那里都有记录,这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你问他他肯定告诉你。”
徐翀微颔首,“你说的有道理。”
袁大头哎妈呀,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徐翀首肯。别说,他的小心肝激动的砰砰砰跳不停。这可是历史的一大步,人类的一小步,足以被他老原家的子子孙孙铭记在心了。
午休起来徐翀去找孔吏。
今天上午在军营转悠了两圈,也没寻到那个少年。按照他原本的为人,找不到人就罢手,他也懒得付出多余精力。但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个雌的还是个雄的,他心中总不得劲。与此同时,又好像是被人愚弄了一般憋着火,急需要发泄。
从孔吏那里得知了想知道的讯息,徐翀就有目的的“串门”去了。
可惜,走访了他要找的十支队伍,想要找的人依旧没找到。
眼瞅着到了晚饭时候,与徐翀交好的另一个校尉与他勾肩搭背一道去用餐。
士兵住宿与训练的营地,与用餐的营地,恰好在水师大营入口的两个方向,要去用餐,需得走过大营入口,才能过去。
与徐翀交好的那位校尉是个话唠,且此人也是西北来的,尽管和徐翀不是一个州府,但因为同出西北,就觉得比别人更亲近些。
那人正说到想请假回家探亲。他媳妇年初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如今都快满周岁了,他还一眼没见着,总觉得对不起妻小。又担心将军不会批假再把他骂一顿,毕竟如今三不五时就有战事,所以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请假。
徐翀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脑中却还想着今天见到的那些水兵。他眼睛也没闲,随意的看着四周。
也就是此时,徐翀冷不丁扫到一个身影。
那也是个瘦小孱弱的少年,手中提着个包袱,正通过守门士兵的检查,想要回家。
士兵检查了他手中的包袱,很快就放行了。
徐翀有些失态往前跑了几步,同出西北的老乡讶异的喊了他两声,没得来徐翀的回应。
这边的动静吸引到入营口那边几人的注意,不单是守门的士兵在往这边看,就连那要回家的少年也看了过来、
徐翀看清他那张脸,不是昨天踹了他一脚的少年。
他登时停住脚,眉头又拧了起来。
老乡匆匆跑过来,一把拍在他肩膀上,“卧艹,你见鬼了?我说你跑啥?急着吃饭也不用往营口跑啊,你是不是晕了头看错了方向?”
说着搂着徐翀的脖子,往伙房走去。徐翀心中想着其他事儿,也懒得挣开他,两人就这么走去吃饭。
这日之后,徐翀又耐心寻找了几日,俱都一无所获。
他这人一贯没什么耐性,若是放在其余事情上早停手不干了。可这次不一样,他就是觉得那人有猫腻,不将他找出来,证实自己的想法,徐翀就感觉像是被人愚弄了,窝火的想爆炸。
找了两个月还没找到,徐翀整天黑着一张脸,身上的气压低的可怕。
与徐翀交好的同袍,以及与徐翀同住一个营帐袁大头见状,都不想往徐翀跟前凑。就担心一不留神说错话,把这个炮仗点着了,那炸死的不就是自己了。
这些人努力避讳着徐翀,可徐翀手下的那千余名水兵可避不了。
老大不高兴,被虐的肯定是他们这群菜鸡。偏偏比起老大来,他们确实菜的一匹,因而就是老大人身攻击他们,他们也说不出辩驳的话。于是,只能继续被虐被骂菜鸡……
很快,倭寇来袭,又是一场大战。
徐翀再次领兵出击,这次有从三品的将领掠阵,徐翀几人不能再肆意妄为去偷袭,战争一如往常一样草草结束。
就在上岸时,徐翀眼尖瞥见那个熟悉的面容,当即一个跳跃将那人擒住。
那孱弱的少年没想到会被人偷袭,惊慌的侧首过来看。
他被徐翀扭了手背在身后,上半身几乎埋在海水里。他求饶的侧首过来,脸似乎还是那张脸,但耳后没有红痣,且不管徐翀怎么看,这也是一张充满男性化的面庞。
即便确实清秀的过分,但他喉结明朗,嗓音也是沙沙哑哑的,他胸膛也是平坦的,不存在一点隆起的弧度。
徐翀眉头拧的更紧了。
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但确定不是那个人。
徐翀松了手,那少年忙不迭站起身,诚惶诚恐的冲徐翀行礼,“小的见过校尉大人。”
徐翀冷哼一声,“你认得我。”
没等少年回答,一人从后边走来,一把搂住徐翀肩膀,“怎么会不认识你?谁不知道你三疯子的大名。唉,我说徐翀,我这手下没怎么你吧?怎么你跟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他。唉,你们俩有什么私仇,说出来我听听。”
徐翀胳膊猛一后捣,后边那人吼了一声“徐翀你没人性”,便狼狈的跳开了。
徐翀身前的人又连忙给他解围的校尉行了一礼,那人摆摆手,又不怕死的凑到徐翀跟前。
他打量了下被徐翀沉沉盯着的少年,模样是不差,在这母猪赛貂蝉的军营里绝对是拿的出手的。但是徐翀他好男色么?明显不好啊。
还是说真的憋狠了,就是个眉清目秀的男的也能将就将就。
这校尉想到这里,狠狠打了个机灵。他张嘴想问徐翀,不会真的憋狠了吧?就见徐翀又打量了那少年一眼,轻“呵”一声迈步离开了。
那少年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哪里得罪徐校尉了。他看向自己队里的长官,那校尉就冲他摆摆手,“没你什么事儿,快去收拾自己吧。徐翀这小子这两个月都阴晴不定,看谁都不顺眼,谁知道他逮住你又想做甚。行了行了,没你什么事儿了,快走吧。”
当晚袁大头回到营帐,就见徐翀拿了一只靴子,眉目隐在阴影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袁大头原本正高亢的哼着不成形的小调,看到这冷肃的一幕,登时闭了嘴。
他几乎是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等换过干净衣裳,轻悄悄的把自己的东西也收拾好,看徐翀依旧是那个姿势,他这眼睛就咕噜咕噜转开了。
“哪个,徐翀啊。”
徐翀抬头看他一眼,随即将手中的靴子丢在地上,又继续脱了第二只靴子扔下。
袁大头一看徐翀这动作,登时恍然大悟。他就说么,徐翀总不会闲的没事儿干闻自己的臭脚来了,感情是脱靴子脱一半出神了。
他想了想今天听来的那事儿,觉得有必要和徐翀说一说。不过为防被徐翀暴打,他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退到营帐口,一脚可以踏出去,袁大头觉得安全感爆棚,这才开了口。
“那个徐翀啊,我怎么听说你今天扭住人家林秀的胳膊……”
徐翀看过来,“谁是林秀?”
“我靠,徐翀你太不要脸了。你都对人家动手动脚了,竟还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这典型的只准备走肾不准备走心啊。”
徐翀冷冷的看他,袁大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强撑着嗫嚅道,“林秀就是你今天扭住胳膊的小子啊。人家今年可加冠了,别看人家长得嫩就想对人家动手动脚,人家可是成了亲的,媳妇都怀孕了。”
袁大头用讳莫如深的表情看徐翀,“你若真好这口,你找别人去。人家这都要当爹的,要是再被你那啥了,还有啥颜面回家见妻儿啊。”
徐翀脸黑的跟暴风雨来临似得,袁大头见状心里直打鼓。但是他觉得他这个正义的勇士可不能畏惧强权退却,能劝动徐翀的也就他了,要是他不说几句公道话,那被徐翀看上的少年指定落不了好。
不过徐翀黑脸的模样可实在太唬人了,他心里也怕的不要不要的。也就是一颗英雄的心安抚他一定稳住,不然他早拔腿跑了。
袁大头还想叽歪几句,徐翀已经将手指掰的咔吧响,赤着脚慢悠悠走向他,“你是自己滚,还是我送你一程。”
“……就不劳烦你了,你好好休息,我自己滚。我滚远了就不回来了,你今天晚上自己一个人睡吧。”
说着话,袁大头拎起自己的放在一边的利剑,急吼吼的跑了。有神兵护身感觉好多了,等他练成绝世武功,他一定将徐翀摁在地上摩擦。以报这几年来被他欺压蹂躏之仇,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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