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何都想解释,但又笨嘴笨舌的不知该如何解释,满脸涨的通红,最后只好索性闭嘴不言。
谢麟韫也不逼迫他,指了指身侧的座位,还十分体恤的替他斟了茶,“我找你来不是做木桩子的,坐下喝口茶吧。”
“是,大人。”
谢伯十分有眼力见的退出偏厅,何都这才僵硬的坐下,双手紧张的放在膝盖上前后搓动。
“何都,我初任礼部尚书,身边正缺一个员外郎,你可愿来帮我?”
“员外郎?”何都惊讶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慌张中带倒了茶杯,茶水滴答滴答的落在桌上晕开一片茶香,好似察觉自己的失态,他又木头似的坐下,扶起茶杯,悄悄用指腹抹去那团水渍。
谢麟韫仍旧是那般清冷又疏离的笑着,把何都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无需这般惊讶,我看了你当年初入礼部时写的文章,有理有节有章法,只不过稍显稚嫩加上一些外部因素无法施展,想来经过这三年的打磨,你的想法应该更完善可行了吧?”
听完这番话,何都的心理活动又复杂了几分。自从进了这偏厅,大概猜出谢麟韫一番操作的用意,他首先涌上心头的是羞耻,听到谢麟韫要提他做员外郎,狂喜,最后听了谢麟韫的理由,继而想起这三年的悲愤和无助……此刻心中却是一片迷茫。
只不过一会的功夫,何都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大步起身站在谢麟韫面前,躬身抱拳,“我何都无才华无背景无财帛,唯有的便是这一腔热血和忠诚,今日何都便把这些全部托付给大人,万死不辞。”
谢麟韫也站起来,颇为郑重的抬手扶起何都,“你的托付,我记下了。”
待何都走后谢伯欲进偏厅收拾,刚进去便发觉谢麟韫正在发呆,只见他左手轻捻衣袖,右手曲起中指轻轻搭在桌边有节奏的扣着,下意识的动作会暴露一个人的心情。
谢伯无声的笑了笑,多久没见自家公子这么开心了?好像三年还是五年?
“公子,这何都就这么让你满意吗?我看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啊。”
谢麟韫瞬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颇得意的望向谢伯,“他说他是三无之人,我却觉得他唯一拥有的才是无价之宝。”
“三无之人?”谢伯没听明白,谢麟韫最后抿了口茶,终于道破今日这场戏的来由,“何都入礼部三年未得重用,换了别人早就找门路离开了,但何都家贫无计可施又有老小要他赡养,留在礼部倒情有可原。后来看了他初入礼部写的文章,我心中便起了疑惑,这样有原则有抱负的人不该这么快就妥协,直至昨夜我见到他,我知道他需要一次机会,他能做的很好。”
“为何?他昨夜做了什么让公子对他刮目相看?”
“我急召他,他来时竟然一双鞋左右都穿反了。”谢麟韫想起昨夜便觉得匪夷所思,第一次得新任礼部尚书的召见,竟然慌张到鞋子都穿反了。
谢伯听见也不禁讶异,呵呵笑起来,“这还真是个傻小子,公子你所以才心血来潮的想试一试他,看看他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是啊,机会稍纵即逝,面对机会能及时抓住,这才是我看中的。”谢麟韫往常惜字如金,今日不知不觉的说了很多,见谢伯也笑的开心,便又多说了一句,“不过他的评语倒是中肯,能力是有的,但人情世故上不知变通,但就这点不知变通,便胜了诸多好处。”
谢伯点头,大禹官场表面平静不起波澜,其实波涛汹涌暗流涌动。礼部在六部中最不起眼,却也充斥着黑暗与不平等,像何都这样耿直的人已经不多了。
淼都稍微有点头脸的人,自知道谢麟韫这位赫赫有名的兰陵公子被选为新任礼部尚书,除了震惊以外,还强化了他们心中禹王对谢麟韫的宠信程度,一时之间举国上下官员权贵都道谢麟韫出任礼部尚书乃是不二之选,好似礼部尚书之位就是禹王为谢麟韫准备的,更有甚者竟然暗讽前任礼部尚书如何无能,十年前就该让贤。
十年前谢麟韫将将在淼都扎根,还是个十岁少年,如何能当得礼部尚书呢。流言一出,虽有禹王力挺,谢麟韫的资历却成了众人眼中的把柄,纵有天才之资,资历不够,又怎么能处理的好一部的事务呢。
淼都官场便是如此,有人捧你就有人踩你,有人看好戏就有人借刀杀人。看清了这一切的本质,便无需深陷漩涡,这也是谢麟韫为何一直避世于白马书院,不见外人的原因。
但如今既答应了禹王,立场又不同了。所以谢麟韫才有意愿的想挑选几个人到身边,一方面可以从头开始教起建立一个有默契的队伍,另一方面用起来也比较得心应手不用提防太多。
浸润官场多年,被大环境改变的人太多,有人圆滑过了头就成了墙头草,有原则有底线的人才倍感珍贵,值得信任,这也是谢麟韫为何看中何都的深层原因。
谢伯最懂谢麟韫此番出仕暗含的凶险,也希望何都能当得起这番信任。
收拾好偏厅,下人通报苏睿世子已在门前下马,该是出门迎客的时候了,谢伯去书房通报,只见谢麟韫抬起头轻飘飘来一句,“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难道我不领着就认不得路?”
“可是今日是谢府宴请……”
“无事,让他自去逛一逛吧。”说完谢麟韫便又专注于手中书卷了,谢伯只好退了出来,哭笑不得的亲自出门迎接。
苏睿世子下了马悠闲的走进来,见谢伯一个人等在前厅,不恼反笑,“我就猜你请不来他!这小子也忒嚣张了,请我吃饭还摆谱儿!罢了,好酒好菜呢,我要吃谢婶做的八宝鸭!”
谢伯一听顿时愣住了,知道麻烦还在后头,“……世子稍候,茶点都备好了,老奴去去就来。”
苏睿点点头,坐下斟茶吃糕点一气呵成,犹如在自己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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