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亮,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顾福郎穿了李氏之前做的只穿过一次的新衣,和顾老三两人一人揣了两个窝头便赶着驴车上路了。二人到了常氏木工的铺门口时铺子刚开门,小二打着哈欠将门板一块儿一块儿地打开,说明了来意小二赶紧将二人请进了店里。常氏能经历百年风雨,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精湛的手艺,良好的运营,便是这识人用人态度。
小二领着二人去见了常慎之,父子二人将带的见面礼一小包茶叶和一小包桂花拿了出来。听说是茶叶,常慎之非常高兴,决定给顾福郎安排一个好师傅。看到对方喜欢自己送的见面礼,顾老三心里舒了一口气,昨天见常掌柜多喝了几口料想他应该喜欢这茶。
其实这茶只是普通的龙井,连顶级都算不上,只是翠屏用桂花重新熏制了,这是她的另一项手艺,以前不小心打翻茶叶偶然发现的,经过不断琢磨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细细叮嘱小儿子一番,要勤快多做事少说话之类的,顾老三便赶着驴车回去了。
顾如槿既然答应了要给顾安郎想出一个挣钱的营生,随后几天便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个时代的技术能造出来的东西。
这日看到李氏在稀粥里面加的红薯块儿,顾如槿便想到了前世自己最爱吃的酸辣粉,那时小区门口有家老字号的酸辣粉,她每过一段时间都要言真陪着她去吃一次,言真吃不了辣就每次只看着她吃。后来呢?后来言真出车祸了她发现自己其实也不能吃辣,一吃就辣的掉眼泪。
她只知道酸辣粉是红薯做的却不知道具体怎么做,应该跟做凉皮差不多吧,前世有一段时间老妈迷上了做凉皮天天在家琢磨,那段时间她吃凉皮都快吃吐了。这个时代白面金贵,不能让她糟蹋了,况且天越来越冷,凉皮肯定卖不出去,酸辣粉倒是正好能吃。
说干就干,做凉皮要用淀粉,粉条应该也要,顾如槿先拿了十几块红薯洗干净切条晒干,用李氏借来的小磨盘将红薯干磨成粉,这她就不会做了只能让李氏帮忙,磨成粉之后便是洗浆了,经过反复漂洗沉淀,十几块红薯只得了一碗淀粉,之后又让来旺去镇上打了个薄薄的模板,将淀粉搅成糊薄薄地摊了一层,第一次试揭不下来,模板内刷了油再试,第二次揭下来都碎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顾如槿有些气馁了,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李氏看着女儿郁闷地坐在屋檐下,心里舒了口气,终于不糟蹋粮食了。
遇到困难就放弃不是她做人的原则,顾如槿细细查看了各个环节,发现古代的手工磨并不能像现代机械一样将粉磨得细细的,她磨得面粉质感粗糙,这样的话经过反复过滤出粉量会更低的。
“娘,红薯几文钱一斤?”她必须算好价格,不然赔本了就不好了。
“咱们一般是不卖的,红薯能填饱肚子,冬天要靠它过冬呢!”
“我是说镇上的粮食店一般卖多少钱一斤。”顾如槿边搓着手里的淀粉边继续问。
“应该卖两文钱一斤吧!”李氏也不太确定。
红薯两文一斤,一斤红薯出二两粉,若再磨一遍的话红薯粉能再细些,一斤粉就能出两斤粉条,也就是四斤红薯能出一斤粉条,一斤粉条大概能做十碗酸辣粉,假如七文钱一碗,也就是一斤红薯能卖十八文,除去红薯、青菜、花生之类的成本,一斤能赚十文钱,多少能赚点儿,顾如槿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顾如槿将这笔账算给李氏听,李氏一下就不心疼了,若真成了这可是有赚头的,若不成大不了自己少吃点。
两人又将红薯淀粉重新过滤了几遍,没想到一下子去了一大半,看来她还是高估了古代手工作坊的出产率,这样的话成本就会更高一些。
傍晚,顾老三父子俩及来福来旺结束了一天的劳作,青砖前天送来了,三天的功夫墙已经砌了半米高了。上了桌,父子俩不见饭菜,只一人面前摆了一碗黑黢黢的像药一样的东西,还有股刺鼻的味道。
“孩子他娘,你这是做的什么呀?”顾老三皱了皱鼻子问道。
“这是三娘做的,快尝尝味道怎么样!”李氏满脸期待地看着父子两人,刚做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尝过了,又麻又辣又酸的,不过还挺好吃,吃过之后出了一身汗,浑身舒畅。
听是闺女做的新奇玩意儿,顾老三拿筷子挑了一根,吸进嘴里又辣又酸的。
“三娘这是面条吗?劲道是劲道,只是这味道有些奇怪。”顾老三咳了一声对顾如槿说道。
“大哥觉得呢?”顾如槿看顾安郎连吃了两口,期待地问道,“这是我想出来的营生。”
“我跟爹的看法一样,这味道有点怪。”
看来自古以来男生都不能接受这玩意儿,顾如槿颇为失望地想。
“我们可以把面条做成其他味道的。”看到三妹有些失望,顾安郎想到了一个主意。
对呀,粉条有许多种做法又何必非要做酸辣粉呢?
见爷俩不爱吃这个,李氏手脚麻利地炒了个青菜,自己拿了个窝头将两碗酸辣粉都吃完了。
饭后收拾妥当,顾如槿招了顾家人来商议此事。
“我本来是想让大哥去卖酸辣粉的,可是你们都不爱吃,想来其他人也很难接受,我又想了个主意。”看了顾家人一眼,顾如槿看门见山地道,“我们将粉条晒干了直接卖,这个东西方便耐放,可以带在路上煮着吃。”
“我今天跟娘算过了,若做精品的话六斤红薯能出一斤粉条,除去人工,红薯的成本是十二文,用自家的红薯成本会更低,我们卖成品三十文一斤,也就是一斤红薯能赚三四文钱。”顾如槿接着又道。
“这是新东西卖那么贵能有人买吗?”顾安郎开口说道,一斤红薯能挣三四文钱说起来是诱人,可东西做出来了卖不出去怎么办。
“物以稀为贵,新东西才好卖高价。”顾如槿看着顾安郎道,“这生意是给大哥的,大哥应该积极一些,这几天我跟娘先做出一些来,我们做好之后大哥就去试试。”这几天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兄长心不坏,只是有些畏手畏脚,又有些自私,希望他以后不要越长越歪。
“三娘,这不行,主意是你想的这怎么能给你大哥呢?”李氏急切地说道。
“娘放心,我要想做生意可以做其他的。”
“老大,无论这事儿成与不成,你都要记着三娘为着你的心。”顾老三倒是赞同顾如槿的做法,他们老两口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万一他们哪天去了,有这份情谊在,老大不会不管三娘的。
“爹,我知道,我会永远记得三妹的好的”顾安郎保证道。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顾家人便开始忙各自的任务了,男人们继续砌墙盖房子,女人们则由李氏主导着做粉条,毕竟以后这个生意主要是顾家人来做,等生意走上正轨以后,顾如槿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先是将红薯洗净削皮切条晾晒,这个活只有李氏做的来。一个上午,李氏切了六十来斤红薯,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下午,顾如槿和翠屏一起帮着晾晒,这马上要进入深秋了,阳光并不毒辣,晒了好几天才把红薯条彻底晒干,之后磨粉沉淀过滤成型,用了十天的时间做出了十斤粉条。
这日顾家父子二人便带上新做的粉条去了镇上,只是他们意气风发地去却垂头丧气地回,除了给顾书生家的二斤粉条,其他的一斤也没卖出去。看到新吃食大家都好奇,只是问了价格之后又都望而却步了,肥猪肉也才三十文一斤。
“没人要就算了,我们自己吃了。”看到父子二人有些丧气的样子,李氏边给父子俩舀水洗脸边道。
“那也只能这样了。”顾安郎有些闷闷地说道。
“明日你们再去酒楼试试。”顾如槿对顾安郎说道,“陈水镇南来北往的客商多,酒楼生意应该很好,你们再去试试。”
顾安郎本来想说算了,却被顾老三抢了话,“行,明天爹再去试试。”
趁下午的时间,顾如槿指挥着李氏用粉条做了菜,试了几次看李氏越做味道越好,就对李氏说晚上就吃这几道菜。
晚饭,桌子上摆了五六个菜全是粉条,练手的菜李氏也舍不得扔就全摆出来了。
“爹和大哥尝尝怎么样?娘的手艺还不错,只是咱家调料不全。”顾如槿对父子俩说道,“这个是蚂蚁上树,这个是猪肉炖粉条,这个是凉拌的,包子也是粉条馅的。”父子俩吃着顾如槿介绍着。
“嗯,好吃!”父子俩吃的赞不绝口。
“明天让娘和你们一起去,若是酒楼买粉条可以让娘教他们这些菜的做法。”顾如槿接着道,想来尝过这些菜掌柜应该会买他们的粉条的。
次日一早顾家三口人直奔陈水镇最大的酒楼—德运楼。德运楼是这几年才开起来的,来了之后直接将当地的土霸王品味居给压了下去,成为陈水镇最红火的酒楼,当大家都以为两家会杠上的时候,品味居竟然关门了,后来就传出了德运楼的东家是县太爷的亲戚,因为有人看到他多次出入县衙后宅。
在德运楼的后门远远看到送各种食材的队伍排的老长,顾家三口在队尾站着,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他们了。
管事的是个年轻后生,约莫二十多岁,见着生人便对他们道,“要吃饭去前边,这里是接货的后门。”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我们这里有新鲜吃食,不知道你们收不收。”顾老三上前作了个揖。
“老哥头次卖东西吧!我们的野味都是有固定货源的,不收生人的。”管事客气地道。
“不是野味,是我家新做出来的粉条。”
“粉条?倒是没听过,我看看!”
“我这里有做好的菜和馒头,管事您先尝尝?”李氏上前将带来的篮子掀开,里边放着两个小碗,一个盛着菜,一个放着两个包子。
“这菜倒还真没见过。”管事看了篮子里的东西,拿起包子尝了一口,赞道,“味道鲜香,不错不错。”包子不大三两口就没了,管事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那管事看能不能收了我这粉条?”顾老三笑着问道。
“这个我做不了主,等我去问问掌柜的。”吃人家一个包子就帮人家跑跑腿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灰色交领长袍,留着山羊胡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慢慢地走了出来,管事恭敬地跟在身后。
“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小子颠颠地跑来跟我说。”走到跟前中年男人调笑地对管事说。
管事上前将李氏手里的篮子接过来道,“掌柜的看看,新鲜吃食,我尝了一个是真好吃。”
掌柜刘更年接过管事递过来的包子三两口吃完擦了擦手说道,“还不错。”
刘更年询问了价格后却嫌贵。
“你们这是什么做的,要这么高的价。”刘掌柜皱了皱眉头,这家人是穷疯了吗?
“掌柜的,这是红薯做的,您别看这东西是低贱之物,味道您也尝了,我们是取了精华的,我家老婆子用了十天才做出这十斤来。这东西用水泡一泡,一斤变三斤能炒六盘菜,这一盘菜才五文钱的成本了。”顾老三笑回道。
刘掌柜对一斤变三斤的说法表示怀疑。顾老三边便可以当场实验,顺便让李氏再做几个菜给刘掌柜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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