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槿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得了来旺递来的消息,裴还昨日去过葫芦巷。
顾如槿匆匆吃了早饭,披了件斗篷便带着来喜出门了。
大街上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百姓生活却依旧井然有序,不见一丝慌乱,可见消息瞒的死死的。
葫芦巷与铁匠胡同隔了三条大街,是岳州城有名的贫民窟。
葫芦巷前几年在岳州城臭名昭著,巷子里脏乱不堪,住着各种三教九流地痞无赖,只是近几年却越来越安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葫芦巷之所以叫葫芦巷,是因为巷子不长,可内里建筑却参差不齐,道路时宽时窄,形似葫芦。
顾如槿步履匆匆地走在高低不平的巷子里,道路两旁摆着的杂物时不时勾住她翻飞的衣角,她也不在意。
不时有人来往,有浓妆艳抹身姿摇曳的女人跟周围人调笑着,有吊儿郎当的男人嘻嘻哈哈地说着荤话,均是好奇地看着与这巷子格格不入的顾如槿二人。
在来喜将软剑架在第三个拦路的男人的脖子上时,周围一瞬间便安静了,周围人都站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这边。
忽然一股骚臭味儿传来,那男人脚下一片水渍。
来喜嫌弃地往一旁躲了躲。
那男子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直到顾如槿二人走远了,众人才吁了一口气。
顾如槿到底没有找到裴还,跟人打听也都说没有见过,她心里惦记着常慎之来找自己的事情,只得失望而归。
遮颜见顾如槿回来,指了指正厅道,“白大姑娘在里边等候多时了!”
顾如槿心里疑惑,二人昨日并无交流,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正厅里,白乐菱仍是昨日的打扮,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见顾如槿回来,也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再无话。
顾如槿陪她坐了小半个时辰,耐心即将耗尽。
白乐菱这才幽幽地开了口,“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不待顾如槿说话,白乐菱自顾自地继续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白家时运不济,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罗氏香铺日日紧逼,我一介女流怕是支撑不了几日了。”
白乐菱悲从中来,老天不公,白家世代行善积德,如今却落了一个香火不继,家族败落的下场。
顾如槿听出了白乐菱哀怨,更加疑惑她来找自己的目的。
“乐宜香是我与先夫的心血,我想将这秘方托付给你。”
此话一出,顾如槿心生警惕,二人从无交集,何至于托福心血,“如槿愚笨,只怕有负所托!”
“你先不要着急拒绝,听我把话说完。”白乐菱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我这乐宜香能够与水调和,无论是沐浴、洗衣、洗发都能用,且留香持久,韵味十足。”
顾如槿眼神闪烁,这不就是香水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经营?”顾如槿提出了疑点。
“罗家时刻盯着我,我不能拿出来。”说起罗家,白乐菱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白乐菱的夫婿罗宜,是罗家次子,二人青梅竹马,成年后罗宜便入赘了白家,夫妻恩爱和谐。
谁知白老爷一病不起,罗家便登堂入室,成为了白家的半个主人,白乐菱夫妻二人还以为罗家是好意帮忙,直至几年后,罗家开了自己的香铺,白家的生意被抢去了大半,白乐菱夫妇才意识到罗家的意图,罗宜深觉对不起白乐菱,本就不好的身体每况愈下,郁郁而终。
白乐菱孤身一人,苦守着白家,守着她和罗宜一起研制出来的秘方,在夹缝中求生。
顾如槿歪头看着浑身溢满悲伤的白乐菱,“为什么是我?”
白乐菱转头看一下外面,语气幽然,“可能是因为你拒绝了郑家!”
她的方子就是带进棺材,也不会给郑家。
白乐菱走后,顾如槿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张有些泛黄的纸,不知道该说什么,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可这枕头却是带着刺的。
葫芦巷,来往的众人在经过一扇破败的小院门时,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不敢乱看。
院内青石小路蜿蜒着直通正厅,小路两旁一盆一盆的菊花开的娇艳无比,枝条旁逸斜出铺在了路面上,一只硕大的虎头从花丛中冒出来,名贵的琼台玉凤被它毫不怜惜的一通乱挠,花瓣散了一地。
正厅里,少年穿着玄色锦袍,坐在上首,一穿着粗布衣衫的壮硕青年坐在他的左手边,青年对面是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文雅中年。
若顾如槿在定会认得青年人正是柳树坡的猎户阎东阳。
而那中年人是岳州通判杨德文。
“岳州城有我看着,公子无事还是先回吧!”杨德文对上首的少年说道,语气竟带着恭敬。
“是啊,公子,咱们先回吧!”阎东阳也跟着劝,事情已经了结了,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少年却仍不答话。
“消息传到京城,再加上从京城到岳州的时间,怎么也得十天,就算鲍川将京畿神探张颉请来,他也查不出什么!”杨德文对此还是非常有自信的,昨日他已连夜将一干人证审问了一遍,确定不会有任何纰漏。
“我自有安排。”少年人语气漫不经心,不为所动。
阎东阳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言子,言子无奈的摇摇头,主子应该是担心那个寡妇。
此时门外一人匆匆而来,附身在言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言子脸色一变,眉头也皱了起来,向屋内上首看去,犹豫着要不要汇报。
少年抬眸轻扫了言子一眼,眼神毫无温度。
言子心中一泠,他又逾矩了,无论什么事情,主子自有定夺。
言子两步走到裴还身边,“顾夫人在巷子里打听公子的下落,还有……大头调戏了顾夫人,不过被来喜那个小姑娘吓得尿了裤子。”
裴还犹豫了一下,起身往外走,脚步有些急促。
留在屋子里的杨德文看向阎东阳,这顾夫人是谁?
阎东阳这才反应过来,裴还为什么滞留不归?感情顾三娘也在这里!
阎东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芝兰玉树的主子爷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寡妇?虽然这寡妇确实聪慧异常,能力非凡,可她还是个寡妇啊!
大虎见主人出来,欢快地踩在菊花上扑了过来,被裴还呵斥了一句,委屈地站在了原地。
裴还开了门,只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纤细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他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
“把大头送去西山矿场!”
常慎之在傍晚时分才来拜访了顾如槿。
“顾娘子十分抱歉,铺子里的账出了纰漏,耽误到现在。”常慎之面容疲惫的给顾如槿道歉。
“常掌柜客气了!”顾如槿让丫鬟上了醒神的薄荷茶。
“我就长话短说,不耽误顾娘子休息。”常慎之拿出一本账册,递给顾如槿,“这是咱们水车的账本,顾娘子先看看。”
顾如槿却并不接,“常掌柜的人品我如何信不过?我就不看了,常掌柜直接说吧!”
“咱们这水车推出一月有余,定价是一百两,如今在整个岳州府已卖出六十余架,除下材料人工,共分给顾娘子三千两银子。”说起这个,常慎之不用喝茶便来了精神,今日上午还收到了济州的订单,相信很快常氏木工的大名便能传遍全国,常慎之越想越兴奋,眼睛都发起了亮光。
顾如槿被他看到心里发毛,感觉他像在看一块肥肉。
“还有顾娘子给的自行车图纸,定价二十两一辆,如今已卖出了一百多辆,我不能白得顾娘子的东西,照例分给顾娘子一千两。”
自行车图纸本是要给常氏,顾如槿自不会要常氏的分成,一番推脱之后,顾如槿以不再合作为威胁,硬要常慎之收回了那一千两银票。
拿着三张一千两的银票,顾如槿心情好了一些,自己的小金库又添了一笔钱,看来以后要多跟常氏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