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槿早已精疲力尽,人也昏昏沉沉的,此刻哪有力气用力。
惑香挤开围在顾如槿身边的几个稳婆,“去端碗糖水来!”
几个稳婆不知道应不应该听她的,一时间没有人动弹。
刘妈妈站出来道,“我去吧!”
见房门从里面打开,杵在门口的裴还跨步上前,伸着脖子往里看。
刘妈妈毫不客气地道,“老爷往边上站站,一会儿婆子们还要往里面端热水呢!”
刘妈妈说完便有些后悔了,搁平时,她哪里敢如此跟主人说话,也就是这会儿慌里慌张的也顾不上什么语气了,可话都说了,也不能收回,便故作镇定地往灶房去了。
惑香将一碗白糖水给顾如槿灌下,又在顾如槿的头上扎了几针,顾如槿悠悠转醒。
“夫人再坚持坚持,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吴妈妈见顾如槿醒来,在顾如槿身边鼓励道。
腹部一阵剧痛传来,顾如槿一声惨叫,嘴里的白布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裴还听着屋内的动静,手不自觉地抖了抖,接着是全身,眼底满是惊恐,眼前似乎有身影在不断的倒下,血水和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有嗜血的魔鬼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没。
“公子!公子!”
阎东阳抓着裴还的手臂用力地摇晃着。
裴还似乎魔怔了,嘴巴微张,眼神直愣愣地看着房门,阎东阳喊了好几声也不见他有反应。
阎东阳又用力地在裴还身上掐了一把,“公子!要不……您进去看看夫人吧!”
阎东阳知道裴还在害怕,此刻只有让他待在夫人身边,他才没有空闲去胡思乱想。
裴还僵硬地扭转身子,眼底没有任何焦距。
“夫人正在受罪,您进去陪着她吧!”
阎东阳打开房间的门,将裴还往前推了推。
房间内蒸腾的热气和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顾如槿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喊声。
裴还猛然回神,快步上前,握住顾如槿抓着床头的胳膊,眼神慌乱,语无伦次地道,“阿槿!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怕!别怕!”
顾如槿看着慌乱惊恐的裴还,想要安慰他,可她自顾不暇,只能咬牙尽快将孩子生下来。
“夫人快用力呀!”
“快点呀夫人!孩子的脸都紫了!可不能再等了!”
几个稳婆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着。
顾如槿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握紧了裴还的手。
“对!对!夫人!就是这样用力,孩子很快就会出来!”吴妈妈在一旁给顾如槿鼓劲。
顾如槿按照吴妈妈的指示,拼命地用力,一阵撕裂的疼痛袭来,顾如槿感觉下身似乎有什么东西滑出,接着感觉腿间一片温热。
几个稳婆见如此情形,有些惋惜地对视了一眼,孩子生下来没有气息,产妇也大出血,只怕是不好了!
吴妈妈见几人迟迟没有动静,两步上前将几人推开,就见一个女娃娃闭着眼睛浑身发紫地躺在血泊中,吓得后退了一步,“产妇大出血了,快点想法子!”
裴还见顾如槿似乎不再痛苦了,刚要松一口气,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扬起来便僵在了原地。
“惑香!救她!求求你了!”裴还看向站在身后的惑香,哀求道。
此刻他眼底布满了血丝,嘴唇发白,因为一天没顾得上喝水,唇上的干皮翘起,神色竟不比顾如槿好到哪里。
惑香上前将裴还挤到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焦急地给顾如槿把着脉。
脉象微弱几不可查,只能动用有损寿元的法子了!
惑香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顾如槿的几个大穴上施了几针,最后一针下在了百会穴。
吴妈妈见几人竟没人要看看孩子,只得摇头上前将孩子从血泊中抱了出来,转手交给了一个稳婆让她把孩子清理赶紧,万一一会儿老爷想起来了要看孩子,也能让他看清孩子的样貌。
稳婆抱着孩子,也就是拿着白布随便擦一擦,拂过鼻尖,似乎有微弱地气息喷在她手上,稳婆心思微动,手指摸上了孩子的脖颈,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脖颈间竟真有微弱的波动。
“吴妈妈!孩子……孩子好像还有些气息!”稳婆抱着孩子凑到站在床前紧张地看着顾如槿的吴妈妈身边。
吴妈妈惊喜的回头,“真的吗?她不哭也不动,真的还有气息吗?”
另一个稳婆了凑了过来,“我看看吧!”
那位稳婆岁数大,也见是过不少事情,只见她将耳朵凑到孩子的鼻下仔细地听着,接着将孩子翻转过来放到原先准备好的小褥上,粗糙的手指插进孩子的嘴里,用力地扣了两下,孩子哇地一声吐出了两口暗红色的污血,接着便传来两声小猫一般的哭声。
“老天爷保佑,竟真的活了过来,姜婆果然技艺高超,等下我会帮你跟主人讨赏的!”吴妈妈欢喜地拍掌,将孩子抱在怀里,仔细地洗了身子,才用崭新的小褥子包好。
另一边,惑香下了几针便收了手,站在一旁观察着顾如槿的情况。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顾如槿身下逐渐止了血,惑香又把了脉,写下一张十几味珍贵药材的方子交给裴还。
“夫人的身子要好好养着,半年内不要受凉气,这方子要一日两副地吃着,我会每半个月来把一次脉的!”
裴还接过方子,小心地折起来放进怀里,身体躬下行了大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惑香叹了口气,犹豫了一瞬,“你不必谢我,还有……以后夫人难再有子嗣了!”
裴还望了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险些失去的人,“我们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惑香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也没有开口。
天边的启明星逐渐升起,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大地。
惑香临走前交代了顾如槿的身体不宜挪动,裴还便吩咐了吴妈妈和刘妈妈将客房打扫干净,又小心地给顾如槿换了衣服被褥,这才让众人散去。
屋子里被捂得密不透风,床边的炭盆被烧的旺旺的,裴还已经热得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抬手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
身边的小床上,小小的女娃被惹的满脸通红,难受地扭动着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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