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完全听懂了李世民的意思。
利益往往意味与风险并存。
面对利益,胆大的选择冒险,胆小的选择后退。
这是人之常情,但人是最为矛盾是生物。
冒险可能带来成功,但更有可能让自己陷入危局。后退固然风平浪静,换来的却可能是坐看对方的成功。
有魄力并非完全是好事,保守退让未必就是错的。
关键是在于如何对待。
走错了路,弥补脱困才是关键,而不是后悔自己的冲动。
对方成功了,要做的不是眼红嫉恨,而是反省然后放下,走别的路。莫要见别人得利就起小人心态,去捣乱或者鸠占鹊巢。
这才是一国之君应有的气度。
这一次李世民不只是将决策权给了他,还让他知道一点,身为君王任何决策都得承担后果,也必须做好面对后果的准备,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儿臣决定取之!仅从战略意图而言,这马来半岛位于大唐海岸南端,周边小国密集。若与次建立一个据点,不只是经济,对于南方的控制亦是一大优势,值得冒险……”
李治说是守成之君,那是因为他需要给自己的父亲擦屁股,消磨久战带来的经济负累。
但他骨子里还是有着开疆扩土的决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四方用兵,东灭高句丽、百济,西进黑海,打下汉人王朝最大疆域了。
李世民淡淡笑道“那就别怕引发战事,我大唐立国三十年,灭国不知凡几,东西北皆有,唯独无南。真有人闹,正好凑上。”
江南,泉州。
李元瑷得知朝廷下定决定占领马来半岛,心底松了口气。
做出这个提议,他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毕竟马来半岛孤悬海外,远离大唐本土,固然有不俗利益,却也存有一定风险。
这个时代人暂时无法理解航海的重要,更加不清楚马六甲海峡意味着什么。
短期内李元瑷也无法证明航海的核心价值,毕竟这是一项能够影响千年的大事,需要巩固的根基作为倚仗,不是朝夕可以体现成果的。
可以大踏步迈进,但绝不能拔苗助长。
李元瑷尽管有给予证明的意图,却也死守这个底线。
接下来的事情,李元瑷就不过问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这谋取马来半岛的提议尽管是他提出来的,但怎么实施那是朝廷的事。
他一个亲王,手握着十数州的经济大权,再去掺合海外根据地的问题不太好。
所以他很明智的选择了等待旁观,将重心放在泉州的建造以及海船的建造上。
李元瑷主要负责泉州的建造,对于海船的建造他交给了阿穆尔负责督促。
阿穆尔并不懂造船,但是他出生于海商世家,自小在海船上长大的。
见多识广,能够在关键之处给上恰当合适的建议。
对于这个任务,阿穆尔是自信满满。
在阿拉伯入侵萨珊王朝之前,他们的靠山是他的姐夫,是位封疆大吏,家族事业里包括造船厂,有着一定的了解。指点唐朝的船匠制作海船,那是轻而易举的。
然后他自闭了。
阿穆尔苦着脸道“殿下,您还是找别人替属下吧。属下可没脸在船厂待下去了……”
李元瑷并不意外,反而一脸打趣的说道“怎么了?这是?”
“属下……”阿穆尔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是给唐朝的船匠生生将脸打肿了。
原本以为唐朝航海事业如此低下,造船业也发达不到那里去,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足以应对。
却不想唐朝的造船业甩他们西方足足一条街。
他这半调子,面对一群专业人氏,将脸面丢到姥姥家去了。
李元瑷对此一点也不奇怪。
相比所向无敌的大唐陆军,大唐水师属于被遗忘的存在。
可不出名,并不意味着不强。
相反中国水师一直处于世界前列。
早在秦汉时期,华夏舰船制造技术已经达到了成熟阶段。制造出了如城楼般的巨舰,能在海上抗风斗浪俗称楼船,汉武帝在平南越和卫氏朝鲜的战争中就曾使用过大规模的海军。
隋唐时期,水师又有了新的发展,隋炀帝杨广东征高句丽时曾多次使用海军,李世民征伐高句丽也动用了五百艘战船,自莱州泛海趋平壤,从海道进攻高句丽。
当然这些都算是小打小闹。
真正厉害的是显庆五年,高宗李治以苏定方为帅攻灭百济。
这一仗唐军十万部队直接跨海而战,有若神兵天降一样,抵达熊津江口,然后发动闪电战,一举攻灭百济。
这将十万部队从山东半岛的成山角渡海运至百济,这还要加上水手、粮草等后勤物资,所需舰船数量是何等庞大。
但是李治敢这么安排调度,足见他对大唐水师有着足够的信心。
显庆五年,往后数亦不过十一年而已。
就目前朝廷对水师的态度,短短十一年,不至于出现跨时代的进步。
故而尽管唐朝还未行航海大业,可他们对于这方面的研究并没有落下,只是发展的方向不同。
西方海船以经商为主,辅以防御。
而东方清一色的战舰,楼船、艨艟、斗舰、走舸、游艇、海鹘。
而且东方海船对于风力的运用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在汉朝的时候,已经采用了四风帆横向倾斜地面对迎风动力技巧,即使在逆风的情况下仍然能够高速前行,无需像西方帆船一样遇风降帆。
西方造船业真正超越东方是在九百年以后,西班牙和葡萄牙的造船家把酒船和快帆船合并,建成三桅帆船,这才改变了西方在造船技术上落后于东方的历史,也使西方渐渐的在世界贸易中占到主要的地位。
在三桅帆船出现之前,西方的造船业根本不够东方看得。
波斯、阿拉伯主导这个时代的航海业,只是因为东方的大唐不玩而已。
现在大唐要参与进来,哪有他们的事情?
让阿穆尔负责,只是让他在唐朝船匠进战舰改为商船时,提一些建议,让他们的船匠参考一下,毕竟战舰跟商船是有区别的……
但显然阿穆尔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