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后院,已经被清理出了一块空地。()在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张硕大的案桌,黄花梨的,看起来古朴大方。在案桌上,除了挂钱、香烛、五供、大供之外,还有三尊粉彩造像。一位抱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娃娃,一位身穿官服,手拿一个如意,另外一位光着头,手拿一根拐棍,白发及腰,显得慈祥无比,赫然是福禄寿三星造像。造像不大,仅有二十多公分高度,但烧制的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张、蒋两位老爷子自然是坚定的革命者,但是对于一些老传统,也完全继承了下来。在春节时分,祭祖是一项必不可少的环节,但两位老爷子都是孤儿,自然家中没有什么祠堂,但是摆设天地桌的这个传统还是继承了下来。每年春节,都会拉上家人一起祭拜,保佑来年家人身体健康。
天地桌是一个临时性的供桌,是除夕专设之桌。一般无大佛堂之家特别重视天地桌,因为平时对佛供献较少,到年终岁尽时对神佛大酬劳一次,起因是传说此夜为天上诸神下界之时,所以民间有此接神习俗。此外,这桌主要是为接神使用。摆天地桌的位置并没有统一规定,如堂屋地方宽大,可置于屋中,如屋内无地,就置于院中。
祭拜程序众人都是经历过几遍的了,自然熟悉无比。两位老爷子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遵循一下自古流传下来的传统,所以整个祭拜过程显得很轻松,并没有那种肃穆的感觉。
“怎么?祭拜完了?”
秋宇翔找了一个最外面的位置站定,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时,蒋玉纱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听到自己妻子询问的话语,秋宇翔一阵惊喜,语带意外地说道: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晚上七点过去了吗?手术做完了?顺利不?”
之前蒋玉纱因为有一台手术,所以不能提前回京市。原本秋宇翔准备祭拜完后去机场接机的,想不到她却已经到家了。
“还算顺利,所以提前回来了,惊喜吗?”蒋玉纱略显疲惫的神情中透露出一股调皮之意,娇媚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微笑,就恍如春回大地,让秋宇翔心中一跳。
“惊喜,惊喜。”
秋宇翔只有很老实地回答。两人的手不知觉间牵到了一起,感受着自己老公手掌出传来温暖热气,蒋玉纱脸上挂起了一丝幸福的笑容。
“啊,张必武!你干什么!”
就在此时,原本安静的祭拜现场突然被一个高亢女声所刺破。()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将目光转移了过来。两位老爷子也眼带布满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尖叫的女人。
此时,张晓云正愤怒地转身看着身后两大一小三个人。小孩子是个七、八岁的男孩,拿着一柄塑料质的水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而在张晓云大腿上,黑色丝袜上留着一滩水渍,看模样正是那个小孩子的杰作。男孩身后的一对夫妇正在忙不迭得给她道歉,脸上诚惶诚恐,生怕得罪了张晓云一般。
“大冷天的穿着这样,不是活受罪嘛。”张自翔目光在自家姑姑那暴露的大腿上扫了两下,不屑地说道。他身旁的林艺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一双玉手在自己男朋友大腿上使劲捏了捏,直到对方露出了求饶的表情,这才松手。
在后面将两人动作看的一清二楚的蒋玉纱笑了笑,转头却发现自己丈夫的脸色有点不对,双眉微蹙,眼光直直地看着那边,只是视线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般在某人大腿上晃悠,而是盯着那个低着头的小孩,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蒋玉纱好奇地轻声问道。
“没事,小事情。”秋宇翔突然笑了笑,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小武,快给你堂姑道歉。”男孩子的母亲有点着急了。自己的丈夫是张老爷子的一个远房兄弟的儿子,沾亲带故的也靠着老爷子这座大山开了一间公司,也算奔上了小康生活。面对老爷子的亲女儿,他们自然不敢得罪,即使小孩子的无心之举,在他们看来也是天大的事。
看见自己孩子只是低着头,一点歉意也没有的模样,着急的母亲推了自己孩子一下,嘴里还不在不断地道着歉。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就像个木桩似的一动不动,这位母亲情急之下,再次用力推了推,没成想,还在就那样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孩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身子一动不动,这下母亲傻眼了,再也顾不得道歉,立刻扑了上去哭喊起来。张晓云也楞在了当场,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着亲属关系,现在这个孩子明显出了问题,最为当事人一方的她也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呀!”孩子的父亲显然也慌了神,尤其是在将手探到孩子鼻下发生一点气息也没有的时候,整个心神都想被击溃了似的,只能一遍遍的呼喊起来。
这位父亲的举动大家都看见了,之后的表情也说明了什么,人群中立刻一阵骚动。大过年的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情,只能叫晦气了。感受着众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张晓云越发的不知所措起来。而一旁的张晓霞,在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通知了医护人员。老爷子身边自然随时都有医疗工作者在场,一分钟不到,一位医生和护士便来到了当场。
众人将中间位置让了开去,让医生仔细检查起来,几位护士也是开始了急救工作,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人的动作,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担心。几分钟后,这位四十多岁的医生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对着一直殷切地望着他的那对夫妇说道:
“抱歉,已经尽力了。”
两夫妇恍如突然被雷击了似的呆立当场,周围的人听见医生下的判定,也叹息地摇了摇头。这个时节出了此时,看来两位老爷子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此时的孩子,平躺在冰冷的地下,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一点声息也没有。
“能让我看看吗?”
在孩子倒地的时候,秋宇翔便走了过来。只是当时医生已经赶了过来,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孩子体内的变化。直到医生宣布了结果,他这才出声说道。
孩子的父母也许是根本不能接受医生所说的事实,此时听到秋宇翔的话语,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满眼放光的盯着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发现话语就像被卡在了脖子处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余的人对于秋宇翔的话自然是各有所思,不过普遍都用看戏的神态望着他,并不认为一个已经被医生判定死亡的孩子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救活。在场之人,除了两位老爷子,可能也就张晓云夫妇、张自波兄弟和蒋玉纱等人相信,此时站在场中的这个男人,一定有办法扭转乾坤。庄玉茹更是满眼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感,期望着他再次创造一个奇迹。
那位医生皱了皱眉,他很理解周围的人对于孩子去世的那种不甘,这种情况他不知已经遇到过多少次了。可是对于秋宇翔的话语,作为一个对自己医术极具信心的医生来说,那就是一种挑衅。不过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张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让宇翔看看。”
言语很简单,但其中蕴含的不可置疑的意味却让周围所有人都心中一跳。老爷子在家里绝对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此时这种情况下他还力挺秋宇翔,看来这个外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需要所有人再思量一下了。而一旁的蒋老爷子也是满含微笑的看着秋宇翔,亲身经历过这个孩子不可思议的手段,他是场中除了张老爷子外对他最有信心之人。在他看来,既然秋宇翔已经出手,那就代表着他肯定有把握能够救治那个小孩,因为他给自己的感觉一直都是沉着冷静,不会无的放矢。
秋宇翔笑了笑,慢慢走到小孩身边。因为老爷子已经发话了,那位医生尽管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退到了一旁,他此时倒是真想看看这个年轻到底要如何行动。
秋宇翔并没有去触摸那个男孩,只是轻轻拍打着混元扇,双眼盯着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孩。突然,他左右抓住了扇骨,眼眸里爆发出一阵精光,对着男孩大声喝道:
“滚!”
秋宇翔这突如其来的喝斥让所有关注着的人吓了一跳,有点莫名其妙的他们,赫然发现,经过这么一叫后,那个男孩子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子竟然颤抖了几下,接着,便听见孩子发青的嘴唇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睁开了,哇哇的大哭起来。
看着孩子苍白的脸庞涌上了一层红晕,满脸不可思议的医生确认了一遍后,不得不宣布,孩子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炸锅了,要不是两位老爷子在场,说不定就全部围到秋宇翔身边了。连医生宣布死亡的人也能救活,虽然救治的手段有点奇怪,但是这也挡不住这群年轻人的好奇,现在每人看向秋宇翔的目光也明显不同起来。
孩子确认没事后,那对夫妇自然对秋宇翔是万分感谢,经历了这场大喜大悲,之前的那点小事自然也没有人再提了。祭拜在这种略显诡异的情况下完成,接下来便是吃团年饭了。
“老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两位老爷子的警告下,倒是没有几人敢再来骚扰秋宇翔。此时,他正和自己的妻子,还有妹妹、张自波两兄弟等人坐在前院一桌。原本以老爷子的意思,是想让他同桌的,但是秋宇翔考虑到之前已经出了不小的风头了,所以婉拒了,还是和自己这一辈的人坐在了一起,这样也显得轻松许多。
看着这桌上的几人都拿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蒋玉纱也眨了眨那双秋目,显然对刚才的事很感兴趣。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桌的人或多或少都了解一点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也不矫情,略微作了一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