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话说到一半,就被季二骤然看过来的视线灼的顿住了。
那双眼睛本来被绝望熏得满是阴郁灰败,这会儿却像是猛地燃起了一把火,和着他方才被泪水激红了的眼角,更是灼灼的有些吓人了。
可睁着一双眼睛直直望过来的那人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见沈棠顿住声音便追问“你又办法?什么办法?”说话间他神色又染上了一点焦急,可混着原先的神情只让人觉得狰狞。
沈棠却不觉害怕,只是由此联想到两人的情谊,不由暗暗摇头。
他面上不显,只抬手指了指身后那怪物“你刚才说,解药在罗若手里,那让他变成现在这样子的毒药,是不是也是罗若给的?”
季二点头,沈棠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神色来“如此便好。”
“你还没说那解药……”话说到一半,季二便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顿住了声音,几息之后才试探着开口,“先前被你带走的那姑娘……”
“没错。”
沈棠看不得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索性将他要的答案给了“小酒既是中了罗若的术法才迷失心智,我自然是要等她心智恢复才会带她离开。”
换句话说,他这儿又能克制罗若在小酒身上施的术法的法子,说不定也可以克制罗若给的另一种毒药。
季二眼中渐渐亮起了光来,再也克制不住激动,抬手死死抓住了沈棠的胳膊“只要你能让经予恢复,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沈棠心中一动,却并没有先让人立什么誓言,而是直言相告“小酒身上的术法是请了药王谷主解的,周兄这儿……也要先给大夫看过才能下定言。”
“可以!”
季二到底是在斩月楼中待过的,江湖事知道不少,听到“药王谷主”的名号更是觉周经予有了希望,探头看了一眼床上怪物又催“趁现在他还没醒赶紧送去,否则醒了只怕不会这么配合。”
“我这里刚好有谷主给的迷药,常人服下至少昏迷四个时辰,周兄现在的状况——”沈棠略略估算了一下交手时对方的力量状况,才继续道,“不管如何,让他昏迷两个时辰总是没问题的,足够送到谷主那儿,到时候便不用你我操心了。”
季二听出他话中不着急的意思,也意识到了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到现在周经予身上中的毒已经成了季二的心魔,如今突然跳出个沈棠说能替他解决这个问题,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对方不是要做慈善。
见人主动提出来,沈棠也不忸怩,直言道“若能将周兄医好,你能不能将自己知道的,季家被掩盖在太平表象下的腌臜事,都说出来?”
季二的情绪已经渐渐冷静下来,问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猜到了沈棠的要求,可真听到了也不免沉默下来。
沈棠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点不近人情了,但这么好的机会他实在没那么大方放过去,便道“这些年来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可能你们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但就算只看周兄现在的样子……”
他声音微顿,选了个比较平和的词“如此对待你的朋友,我想足以看得出你所谓‘家人’对你的态度。”
他侧开身子离季二远了些,指指先前自己翻进来的墙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便在隔壁院子里等你的答案。”
走之前他又加了一句“最好快一点,毕竟迷药是有时限的。”
话说至此,他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季二和昏迷的怪物——周经予,回到了隔壁林思瑞的院子里,将将站稳便见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熟悉的清香味率先闯进他鼻腔中,沈棠卸掉一瞬间升起的防备,稳稳站在原处,甚至还大大方方张开了手,下一瞬就觉怀中一沉,小酒牢牢抱住了他。
“怎么了这是?”沈棠轻抚着小酒的发丝,却见人迟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忍不住给了后面跟过来的林思瑞一个询问的眼神,“我没失言吧?现在应该还不到约好的时间?”
林思瑞摊摊手“易地而处吧世子殿下,若是换小酒去了一个明知有危险的地方,大半个时辰一点消息没有,你什么感觉?”
沈棠瞪了明显看热闹的好友一眼,转而闻声安抚怀中人“小酒别怕,没事了。”
这会儿小酒才终于缓过那股子担惊受怕的劲儿来,后知后觉的在林思瑞面前这副样子有些丢人了,低着头抹了下眼角才低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思瑞却看出了更多“你这一身……”他再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友一遍,才说出来,“看起来不像是打过的样子啊?那怪物莫不是知道小爷带着精锐在这边候着,吓得束手就擒了?”
“是——”
沈棠拖长声音回了好友一嗓子,小酒却想到了什么,抓着他的袖子看向隔壁“是不是……他也在?”
小酒也是知道季二的身份的,沈棠点点头,露出个笑来“别担心,情况可能会有转机。”
“什么什么,你俩打什么哑谜呢?谁在啊?又有什么转机?这污水还能从你头上倒回季家不成?”
林思瑞一头雾水的问起来,沈棠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别说,这少爷的直觉还挺准的。
不过林思瑞不是外人,这件事也没有瞒着的必要,沈棠便将他们之前与季二的相遇大致说了下,又将刚才看到的那怪物的情况说了,面色重新带上了些沉重“方才说的虽然有些夸张,可我与周经予倒真的认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可惜了。”
“玉门剑客周经予,我也听过这个名字,”林思瑞面色也不好看,“没想到他这半年没有消息,竟然是被……”被当成畜生蓄养了起来。
小酒虽然不认识对方,但任谁知道一个春风得意的年轻剑客遭遇这些也会可惜的,房中气氛一时沉凝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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