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眸光低垂,静静的看着抵在自己脖颈处的剑锋,顿了顿,缓缓抬头,定定的看着对面执剑的少女。
眸光清冽,犹如碧潭映清影。
他忽感脖颈处传来一丝凉意,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但却是没有闪躲,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任剑芒划过他皮肤。
萧意欢看着少年脖颈处的那一丝血痕,紧咬着下唇,执剑的手微微颤抖,触及少年温润的目光,忽然阖上了眸子。
右手缓缓垂落,晨夕剑映流光,锋芒指地。
少年眸光轻闪,也没有顾及自己脖颈上的伤处,视线凝在了前方青衣少女的身上“阿潇,不气了好不好……”
淡而温凉的嗓音,蕴含着丝丝委屈。
话语入耳,萧意欢缓缓睁开了眸子,淡淡地瞥了那少年一眼,却是视线漠然不带任何情愫,沉默了片刻,没有答话,转身下了演武台。
台下的众士兵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纷纷将视线对上了一旁斜倚在树干上的清隽的身影。
这少年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目如画,灿若星辰,一双薄唇轻抿,月辉斑驳清雪。他即便是身着一袭铠甲兵服,也是风华无限,如玉山之姿,孑然清逸。
萧逸柯淡淡的扫了一眼台上那玄衣少年,目光触及他脖颈处的浅色血痕,墨澈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异样情绪。
他自然也是感到了气氛的不对,见妹妹下了演武台,便抬步走了过去“阿欢,你们这是……闹别扭了?”
清隽身影缓缓映入少女的眼帘,看到这熟悉的面容,萧意欢身子猛然一僵,她怔怔地看着向她走来的这道身影,眼角微微发红,只觉鼻头一酸。
这是……她唯一的兄长,靖远王世子萧逸柯!
前世,在父母离去之后,是他肩担重任,身先士卒,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几番徘徊在鬼门边。
继萧氏远志,振王府门楣!
她记得,曾有文人用十六个字来概括了这个少年——俊逸如云,清新如月,少年将军,玉面战神!
萧意欢紧紧咬着下唇,肩膀也在轻轻颤抖着,只觉眼中干涩至极,她垂下眼眸,轻轻唤了声“哥哥……”
前世,在变故之后,兄长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而她,却是不顾哥哥的反对,毅然决然踏上了和亲之路。
可即便再恼,哥哥也没有弃了她,每逢北月与南陵有所交集,他都会极力去争这个来使的差事,为的只是去看看她这个不听话的妹妹,在异国他乡过的可好?
萧逸柯见自家妹妹眼眶泛红,也是惊了一下,忆起方才,只觉便是台上那少年欺负了她。
眸光一沉,先是狠狠地剜了一眼还站在演武台上的玄衣少年,然后便嗓音轻柔地哄着自家妹子“阿欢,你怎么了?可是那混小子欺负你了?哥哥去教训他!”
萧意欢沉默了片刻,见哥哥还真有上台再跟他打一架的准备,连忙摇了摇头,她压抑住心中情绪,尽量平复了心情,而后在嘴角绽出了一抹淡笑“没事,哥哥,我们先去主帐请安吧。”
话落,她便拉住了萧逸柯的手腕,径直向主帐而去。
自始至终,萧意欢都没有回头望一眼那演武台上的玄衣身影。
少年一双璨若星辰的墨眸已不再清冽,他怔怔地看着青衣少女离去的身影,目光中尽是掩不住的委屈与失落。
……
约一炷香后,萧意欢站在了宽敞的主帐帘幕外,只觉脚下沉重,似有千钧。
萧逸柯看出了妹妹的犹豫之色,心中不禁浮出了些许疑惑。
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妹子,他自然是了解的,这丫头从小便性子坚韧,甚至不畏苦难与他一同习武,这些年何曾有过这般模样,今日却……
况且,阿欢可是从来不舍得动那小子一厘一毫的,而方才竟是毫不犹豫的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
萧逸柯眸中划过了一抹探究,他方才看的真切,阿欢若是再用些力,晨夕的剑锋便可直接穿喉而过!
只是,他记得这两人昨日还好好的,一同嬉戏玩闹对坐观书,怎么今日晨起便这般模样了?
这一夕之间,莫不是发生了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
萧逸柯淡淡的收回思绪,伸手掀起了帐帘,看了身旁的妹妹一眼,示意让她先进。
萧意欢轻轻抿了下唇,抬步走进了帐内,只是,当她看到美人软靠上那抹毓秀的身姿时,鼻头一酸,眼眶再次发红……
母妃,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温柔恬静,风姿绰约。她虽没有牡丹那般艳丽逼人,但却蕴着一股天然的气质,如雪似梦,钟灵毓秀。
这种美,好似深呼吸一口,就会随着香气渗透五脏六腑,叫人一辈子都沉醉。盛世青莲,流年缱绻,濯濯倾华,素雪云舒。
靖远王妃听到帐门处传来的动静,转首见是一双儿女,面上便浮现出了一层清浅的笑意“阿柯、阿欢,你们今儿个倒是来得早!”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萧意欢轻轻咬了下唇,终是没有忍住,脚步加急走了过去,直接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同时也伸手臂将她紧紧环住。
靖远王妃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小人儿,稍微怔了一下,随即便笑道“阿欢这是怎么了?”
少女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母亲的怀里,没有吭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见状,靖远王妃只得将视线投向正往这边走来的儿子,眸光中含着询问之意。
萧逸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自家妹妹今日确实是有些反常啊……
见他也不知情,靖远王妃便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抬起右手,轻轻抚着女儿的后背,无言地安慰着自己怀中的小人儿。
过了片刻,萧意欢勉强止住了情绪,她缓缓抬起了头,对上母亲眸中的担忧,心头升起暖意。唇角微微翘起,勾出了一抹浅笑“女儿就是心里有些难受,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好多了!”
靖远王妃嘴角的笑意加深,正所谓知女莫若母,她又怎会看不出女儿心中的难过呢?
不过倒也没有问什么,只是面含笑意,轻轻点了下头,抬眸扫了一圈,她这时才发现屋内竟是少了一个人,疑惑之下,便开口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阿辰呢?”
听到这个名字,萧意欢身子又是一僵,轻轻垂下了眼眸。
萧逸柯眸中闪过了一道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妹妹一眼,轻哼了一声,回道“那小子,惹阿欢生气了!方才阿欢与他比剑时,直接用晨夕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
闻言,靖远王妃一怔,转眸看向了已经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目露询问。
自阿欢救了那少年乃至他醒来,两人关系都是极好的,对坐观书,跃然比剑,关系便如亲兄妹一般,如今阿欢能做出这般举动,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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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多载,再见兄母,阿潇心中定然是少不了难受心酸的,毕竟前世父母早亡,她和亲南陵之后,也极少能见到哥哥这唯一的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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