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挥开了庄子垚意思意思的阻拦,一个人快步走出了饭店,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前一刻还把酒言欢,后一刻孤孤单单。任何一份关系当中,都有亲疏远近,平日里都看作好兄弟的众人,此刻都留在了袁一独的身边,唐颂略微有一些难过。
但她随即告诉自己要释然。
她最初是先和袁一独成为朋友后,才慢慢和庄子垚他们熟悉起来,所以袁一独自然是她和庄子垚他们的连接点。
况且今日,从心情来说,是袁一独表白被拒,他们留下安慰袁一独,也是应该。
这样唐颂也能放心一点。
空空的肚子里光有二两白酒,烧得胃里有一些难受。唐颂沿着饭店外面的马路慢慢游荡,满街的霓虹和繁华落在眼皮里,心里安静地像凌晨的雪夜。
有点点空虚。
手里握着手机,却想不到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晏无虞此刻应该正在酣睡吧。他日常处理的,都是天歌的大事,动辄几十亿上百亿的资金,自己这点烦恼的小情思,怎么够得上格去打扰他。
沈嘉铭不知道是在加班还是和卫惠浓情蜜意。作为一个异性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尤其是还被袁一独说破曾经对沈嘉铭有那么点儿意思,唐颂觉得以后自己更加应该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而袁一独和老庄他们……唐颂惆怅,忽然觉得自己做人真的挺失败的。
以前她忙着和生活对抗,忙着学习谋出路,忙着打工养活自己,所以能够用来交友的时间真的非常少。她以为朋友这东西,贵精不贵多,一生能有一两知己已是足够,所以认识了袁一独他们之后,便有些知足常乐,用心对待的就这么几个,其他大多就是泛泛之交。
是不是身为女生,她其实应该按照常理,和女生们发展下闺蜜情谊?而不是如同性别错乱似的,身边光有一堆好哥们。
到如今,少女心事谁人说?
唐颂沿着马路慢慢往学校方向走去,半途上买了一个锅盔和一杯奶茶,左一口又一口先填补自己的胃。从小到大,生活再苦再累,她也非常注意饮食规律,毕竟身体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她不能随便挥霍……嗯,还有看病很贵的原因。
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自己如初恋。
许是美食带来了好心情,也许是晚风吹走了恼人的愁绪,唐颂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百般滋味却依然萦绕其间。
对于袁一独忽然的告白,她惊愕的同时,有小小的喜悦,也有大大的愧疚和不安。喜悦出自每个人都有的那份小小的虚荣心和自我满足感,愧疚的是自己注定不能给予同等的回报和喜欢,不安的则是,不知道未来和袁一独的关系该如何定位,以及和庄子垚江伟钢胡子大王该如何相处。
她是真的不想失去他们,她真的很在乎他们。
唐颂叹了口气,后悔刚才自己没有再忍一忍,把事情掰碎了好好跟袁一独讲个明白。是自己伤了他的心,辜负了他的情谊,偶尔让他说两句又怎么了?
她是真的喜欢晏无虞啊。不是因为他有钱,也不是因为他帅……好吧,这两个可能也是魅力值的加分项。
她喜欢的,是晏无虞那种悄然不动声色的照顾。冯婉珍回来她避世的那两天,是晏无虞千里迢迢特意赶过来找寻她照顾她;她手受伤,是晏无虞每天不厌其烦盯着她换药;她生活拮据,晏无虞怕伤她心变着法儿的给她买吃的买穿的给她发工资……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唐颂的心也跟着敞亮,以往晏无虞对自己那些寻不着出处的好,如今都有了理由。
她喜欢的,是晏无虞那种沉稳令人安心的气质。她孤苦伶仃漂泊了太久,从小没有父亲作为倚靠和支柱,内心其实极其渴望安定。这种安定,沈嘉铭这样三五天找不着人影的人给不了她,袁一独这样还带着冲动和孩子气的青春男孩子给不了她,而晏无虞却可以。
有些人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就是自己嘴笨不会说话,吵架也总是吵不过人家,有的时候吵完了,半夜三更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睡不着回想的时候,才猛然想到,word天,我当时应该这样回啊,哎呀,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怎么那么笨啊?如果我当时这样反驳的话,简直就是完美……
唐颂现在也有一些,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刚才袁一独说晏无虞年纪大的时候,自己应该帮老板反驳正名的。
十二岁的年龄差怎么了,年纪大一些,自然而然会阅历丰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晏无虞博学多识,自己遇到什么不懂不会的事情,可以让他指点迷津,少走弯路。
年纪大一些的男人,通情达理有包容心,会设身处地换位思考,无论女生说什么,都会心领神会,心有灵犀,会给人由内而外的安全感。
更何况是晏无虞这样事业有成长得又帅的男人。
想着晏无虞,唐颂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努力调整心态,回想着以前和袁一独他们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决定明天再好好找袁一独聊聊,期待大家能够过去这个小事件,以后大家还能坦坦荡荡当好朋友。
唐颂吃完锅盔,咕噜咕噜喝完最后一口奶茶,视线寻找着路边的垃圾桶。她眼尖地看到路口拐角处有,刚迈出去两步,前面忽然响起了尖叫声,随即有序的人群忽然变得混乱,夹杂着惊恐的“杀人啦”的呼救。
唐颂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把手里垃圾扔掉的同时,逆流推开了人群挤向事发之处。
与她有相同行为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依旧有不少胆大的或者爱看热闹的围在路边一个蛋糕店门外。
透过玻璃窗,唐颂看到有一个凶狠暴躁的男人正在暴打一个穿着蛋糕店制服的女孩,他揪着她的头发猛地把她撞击到面包成列柜的玻璃上,不顾女孩的哭叫声,连甩了几个巴掌,左手还拎着一条棍子。
唐颂在看到第一眼的同时,人已经往前奔去,不忘拍了拍一个长发女孩的肩膀,吩咐她报警。
如果对方有刀的话,唐颂可能还要迟疑一下,不是怕自己受伤,而是怕对方受刺激后伤害女生。如果只是棍子的话,她有自信控制住男子。
玻璃门感应到人声后叮咚自动打开,还有一句甜美女声的“欢迎光临”。男子听到动静回头,骂骂咧咧的嘴里一句话还没成型,眼前一花,一个拳头已经迎到面门。
一击即中……就是好痛!她的右手还没完全好!几个大口子估计又裂了一点。
男子被揍地头一偏,往旁边的货架倒退了几步。但他好像也有点功夫在身,很快就止住了步伐,狰狞着表情举着棍子扫荡而来。
唐颂欺身而上,格挡住男子的胳膊之后,一扭一拧。男子吃痛,手一松差点把棍子掉下,但仗着人高马大,很快和唐颂斗打作一团。
“快走!”唐颂拦着持暴的男人,冲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女孩喊道。
受惊吓的女孩这才有些回神,连走带爬跌跌撞撞往门口奔去,很快就被门口几个热心的市民扶住了。
现在社会复杂,人本能地趋利避害,遇到危险事件,第一想到的大多是保全己身,而不是逞英雄。可大多的人还是善良的,一旦有人带头跨出第一步以后,很容易被带动。
看到唐颂这样一个瘦弱的清秀男生见义勇为,刚才还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中,很快挤出了几个壮硕的中青年男人,一起涌进了蛋糕店,很快就把行凶的男人给打趴到地上。
男子如离水的游鱼,不停地挣扎扭动,嘴里骂骂咧咧“要你们多管闲事!小心老子劈了你们!小娘皮……”
“小伙子,你要不要紧,受伤了啊!”有个大叔看到唐颂的右手有血迹,关心地说。
唐颂决定以后自己该把头发留长了,她可不想以后跟晏无虞出去的时候,人家怀疑晏无虞的性取向。她随手从吧台抽了一张餐巾纸擦干血迹,笑着说“没事儿,小意思。”
英雄的形象不能倒。
警察的出警效率很高,很快就来到现场,把嫌疑人控制的同时,也要向当事人和目击证人询问当时的情况。
如今新闻里很常见的故事,今年男子到店里买蛋糕后,对蛋糕店工作的小姑娘一见钟情疯狂进行追求,可女孩子并不喜欢他,一直拒绝。今天晚上,她再次遭到追求者上门滋扰,男子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开始掌掴女孩,并用甩棍打她,后到的医护人员检查下来,女生还有些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
“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一个外地来打工的乡下妞,要不是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谁看得上!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好过……”男子被警察扭送上警车的时候,还朝着女孩的方向大吼大叫。
嚣张地让唐颂后悔刚才没有狠狠打他。
“神经病啊,现在的男人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脑残呀!”
“好吓人啊,这男的脑子被驴踢了?求爱不成就要杀人吗?哎呀,吓得我都不敢找男朋友了!”
“打人的还好呢,还有直接拿刀捅人的,还有泼硫酸的,还有放火烧车的,还有捅死全家的……”
群众们热切讨论。
唐颂忽然想起了袁一独,同样是求爱失败,老袁除了稍微激动一点,还是正人君子一个,多好。
“这位小伙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警察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慈眉善目地朝着唐颂说道,“感谢你见义勇为,避免了恶件的发生,刚才他们说你受伤了?要紧吗?”
“哦,没事,120帮我包扎过了。”唐颂举了举手。
“还是要麻烦你跟我们回趟派出所做个笔录,这样,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家里人,让他们来接你,省得他们担心。”
唐颂原本想拒绝,她家里反正没什么人了,打给干爹干妈是让他们操心,打给沈嘉铭是给自己找抽,晏无虞又不在国内……咦。
唐颂掏出手机打给了袁一独。
正在喝闷酒的袁一独没注意到自己手机响了,还是庄子垚眼尖,瞥见屏幕亮,上面还有硕大的两个字“大唐”。
“老袁老袁,大唐电话!”庄子垚激动地拱拱袁一独,快来个人吧,袁一独要把他们都喝趴下了。
“不接!”袁一独负气别过头去,反正也不可能是唐颂回心转意接受他。
“接一个吧,说不定有事呢,说两句又不少块肉。”江伟钢也大着舌头说道。
袁一独于是勉为其难地在电话即将挂断之前接通了,脸上的表情是酷酷而嫌弃的。他不耐烦地喂了一声以后,就侧耳倾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几次,随后甩下一句“你发个地址给我,我马上到!”
火山燎了人猿屁股一样,袁一独火急火燎往外奔。
大王连忙喊“怎么了?”
“大唐出事进派出所了!”袁一独丢下这么一句。
剩下几个人顿时也惊得从座椅上弹起来,跟着就要跑。胡子一把按住了江伟钢“你留下买单!”
被赋予重任的江伟钢欲哭无泪干着急,只能发狠似的盯着庄子垚肥硕的背影抱怨“老庄又跑不快!还不如我去!”
辖区派出所刚好在这个东北餐馆附近,袁一独他们气喘吁吁跑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刚好看见唐颂从警车上下来。
刚才还人模人样的唐颂,此刻有点点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沾了蛋糕奶油和巧克力等等污渍,站在一堆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堆里,有点小可怜的味道。
唐颂车刚停就看见袁一独他们奔跑的身影了,所以前一刻还在车里雄赳赳气昂昂的英雄,出了车就蔫巴巴的。
为了化解和袁一独之间的矛盾,缓和和袁一独之间的关系,唐颂打算用一场苦肉计。
“大唐!”袁一独奔到唐颂身前,着急地上下打量着她,“干嘛去了?才出去一会儿怎么就搞成这样?”
不远处是大王胡子奔跑的身影,他们虽然是运动员,可喝了两瓶二锅头奔了一公里多也够呛,至于庄子垚……可能还有两百米才能到达现场。
唐颂可怜巴巴。
警察大叔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奔来,刚开始吓了一跳,随即笑了“干嘛去了?见义勇为去了!看看你们,都是好小伙子啊!”
后面一辆车里这时候刚好押下刚才行凶的男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男人看到唐颂,两眼的愤怒犹如实质,好像两把刀要把唐颂劈开一样。
袁一独想都没想,一步跨过去挡住唐颂,瞪着男人“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掉!”
“臭小子……”男人骂骂咧咧。
唐颂从袁一独背后探出脑袋,一脸胜者超的傲然“骂什么骂?再骂把你舌头挖出来割掉!”
喘着气的哼哈二将胡子和大王一左一右站定在两人身边,一个叉腰一个抱胸,四大金刚合体,睥睨对方“骂谁呢!欠揍啊!”
警察大叔气笑“你们这群臭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都给我老实点!”
四大金刚怒目而视,强撑着送完了行凶的男子后,在警察大叔的笑骂声中变成四只小鹌鹑。
面面相觑,唐颂捶了一群袁一独,笑嘻嘻“谢谢啦,兄弟!”
袁一独别过头,嘀咕一句“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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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的友情,我可舍不得破坏掉。咱颂哥没有亲情守护,友情爱情必须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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