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沉默而视,过了好久楼怀彻才垂下眼睛,哑声道“父亲,我……”
“你是我花夜城的少主,我允许你有女人,但不允许你有爱人。”
“为什么不可以!”楼怀彻上前一步。
“晏倾是谁?她是晏国公府的千金,是晏焯的女儿!那是容烨满意的儿媳,只要是容烨所在乎的,我都要一一摧毁。”楼漠面色狠厉地看着楼怀彻,冷声道“允许你在外胡闹这么久,已然是为父的极限,彻儿若是再不知收敛,为父会让你知道后果。”
“……”
楼怀彻并不害怕自己的父亲待自己如何,因为他知道,在父亲眼里,他只是一把待磨的剑,但是他害怕因为他,给倾儿带去任何的危险,此时此刻的他不足以保护倾儿。
“好。”
过了许久,楼怀彻听见了自己的回答,支离破碎的语调,却平静得吓人。
楼怀彻再次见到晏倾,是在三年后。
楼怀彻再次踏足这片熟悉的土地,借住许久的小木屋已经不复存在,像是被刻意抹去了存在的印记。
楼怀彻第二个踏足的地方,便是山上的一处小平地,那里曾经有一座秋千,是他亲手做的,他的倾儿最爱玩儿这个,可是现在……楼怀彻看着空无一物的草地,缄默不语。
这三年里,他像个奴隶一般被压在地上,没有自由,没有灵魂,有的只是无尽的折磨与摧残。
但是,他又过得很好。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召着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和下属,他不太像个奴隶。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三年的自己,直到后来长大些,他才勉强得出了一个能概括的词语——活死人。
父亲每日都会教他如何去成为一个深沉多计,狡诈阴险的江湖势力少主,也会教他如何成为一个无情无心,阴狠残暴的杀手,如何做好那柄剑。
在回去的第一年,他杀了两个人,父亲的两个义子;第二年,他杀掉了父亲的第三个义子还有他的一位老师;第三年,他稳稳地坐在少主之位上,成为了花夜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的父亲告诉他,他该学会掠夺,应该用尽一切手段去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比如说着摇摇欲坠的少主之位。
说实话,他有些好笑。
他没有什么被抢走的东西,他只是失去了喜欢的人,是他自己放弃的。但是他没有说话更没有抵抗,他只是乖顺地服从于他的父亲,听话地练武、杀人。
这两样东西与他逐渐熟悉起来,在刀砍在别人身上,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之时,他再也不会感到恶心和恐惧了。他也不会肆意畅快,只是感觉很平静,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能很平静。
至少在再次遇见倾儿之前,他是这样的。
“倾儿……”
楼怀彻笑着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她长高了不少,看起来三年前他的始终未曾伤害到她一丝一毫,看起来一如往昔。
?可一切都是看起来,真相远远不如心中所想。
“你是谁?”
晏倾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楼怀彻稍稍颤动的瞳孔动了动,视线落到那个蒲团之上。那个蒲团是他原来亲手替她做的,她喜欢随处一坐,他便给她做了个小蒲团,免得每日回去都是一身的草。
可是蒲团还在,他的倾儿却不在了。
“倾儿长大了。”
楼怀彻不知道自己还有何脸面站在这里,还有什么资格与她说话,叫她如此亲昵的称谓。但他还是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再去亲近她,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晏倾看着面前长相俊俏的小公子,严肃道“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是不可以随便称呼我哦!我又不认识你,还有这里是绛门,你是谁啊?”
晏倾的视线一直黏在楼怀彻身上,她脸上稚气未消,却远比三年前来的冷冽沉稳,再也不是那个童稚的小丫头。
楼怀彻的视线落到晏倾的腰上,他认得那是留刃。世间最好的一把软剑,被藏于陵枝皇室,现在既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上,父亲说的对,容烨很喜欢她。
“倾儿当真不记得我了?”楼怀彻逼问。
晏倾闻言挠了挠脑袋,纠正道“不是不记得,是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啊!你不是绛门的人。”
晏倾话音刚落,楼怀彻便上前两步,晏倾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对他这个陌生人的亲近不躲不避,但一双眼睛却警惕起来。
楼怀彻死死地盯着她,嘴皮发颤“倾——”
“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啊!”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晏倾脸上一喜,连忙跑了过去挽住来人的手臂。
“小亓子,你来啦!”
泽亓敲了敲她的脑袋,佯怒道“什么小亓子小亓子的,叫我泽亓哥哥,快些!”
这丫头回了次家,再来的时候就是一口一个小亓子,对大师兄倒是恭敬许多,对他却是全然不怕。
“我不要,就叫小亓子!”晏倾耍浑不听。
“臭丫头!”
泽亓无奈地瞪了她一眼,随即道“这位公子是我们绛门的客人,来这里谈交易的,许是认错人了,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他叫我倾儿啊?”晏倾狐疑地盯了眼楼怀彻。
泽亓的眼神落到楼怀彻身上,冷漠至极,楼怀彻垂了垂眸,勾出一抹笑来“姑娘不知,在下家中有一小妹唤做青儿,蓝青之青,我与小妹许久未见,方才见到姑娘便想起了小妹,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别见怪。”
晏倾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此时泽亓拍了拍她的脑袋,商量道“我与这位公子还要商议正事儿,你自己乖乖地回去,行不行?”
“自然行啊!那我先走啦!”
晏倾跳起来拍了拍泽亓的脑袋,看也不看楼怀彻一眼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两人面前,片刻之后,泽亓开了口“这里原来还有一个秋千,倾儿原来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两年半,每次一回绛门,便来这里坐着,我们劝她说她甚至逼她,她都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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