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远远望去机场的大厅依旧人山人海烙则不觉,叶多少斜靠在白朗肩膀上,细风吹拂萦绕着她的鼻尖,困意缱绻而来。
旅馆的老板娘是典型的时尚中年女性,尽管脸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典雅端庄风韵犹存,见空气中有一丝僵持,她先打破这氛围,“二位是要参加什么考试?”
叶多少看了眼瘦小的自己和骨瘦如柴的白朗,老板娘铁定以为他们是学生,她坦然一笑,“我们回家。”
老板娘本想再闲聊几句,却见匆匆来迟的男子对自己打招呼,“你好?”
在多方面确认无误后,男子上了车。
黑夜里灯光昏暗,叶多少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只瞧见男子的半边脸,还有那醒目的米白色双肩包,嘠然间一道雷声划破天空,叶多少吓的一哆嗦,不料男子握住她的手心,漆黑的眼眸柔情似意,像是一罐蜜饯,连呼吸都是甜的,待看了几眼白朗之后,又回眸,“叶多少,你在仔细看看我?”
叶多少慌张的抽回手,神色尴尬,心中诧异,她怎知自己的名字?
男子对她的反应却不以为然,老板娘像是看穿什么似的,一手操纵着方向盘行驶在公路上,一手高抬将车中昏黄的灯打开,车里瞬间明亮下来,叶多少望着男子脸上摊开的笑容,额前的碎发随风飘荡,清爽而不油腻,邃然惊叹,“是你?”
口头上虽这样说,可嘴边却叫不上名字。
男子摘下戴着的耳机,伸出纤长的手,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他替她回答,“傅西哲。”
叶多少张着的大嘴巴终于合拢,却仍旧不可置信,连忙做出相同的动作,双手合握,“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我就不废话了,真没想到可以在这碰到你。”
傅西哲只是笑一笑并不言语,将之前摘下的一只耳机递到叶多少手里,“要听么。”
叶多少思索片刻后,点点头,耳机里音乐轻柔,旋律动人,似是将人带到现场的氛围当中,可以舒缓心中的压抑,不可否认,一首音乐所展现的除了当时的感知和心境,还有那段时间所经历的背景事情,哪怕过去了很多年在想起当时耳熟能详的曲子,便会不假思索的想起听那首歌曲时所发生的事,反过来也是一样。
而从始至终,白朗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情皆不关心,他只是望着车窗外,被一些新奇的事物所吸引眼球,漆黑的夜晚,就算外面是风雨晦暝,他心中对于外界的向往依旧无处遁藏。
到达旅馆办完入住手续之后,傅西哲告别叶多少拖着行李箱回到自己房间,安顿好白朗提醒他明早不要睡过头,叶多少也回去倒头大睡。
长夜漫漫,雷雨声充斥着空气的每一片角落,豆大般的雨点击打在灌木丛中,狂风呼哧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时,天色刚蒙蒙亮,叶多少打开旅馆的窗户,嗅着雨后携带着泥土有些清爽的空气,顿时心情大好,天空上的月牙还未褪去,太阳便高高的挂在东边慢慢升起,眼前的景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能忘记的除了叶多少之外,还有白朗。
在沉长又憋囧的青春中,时间泛着潮湿像发了霉一样生在男孩心里,是如此的漫长,与同龄人相比之下学问的匮乏,圈子又迥然不同使得身边的人聚聚散散来来去去,无一留下,曾经的梦想也变得异常飘渺从而遥不可及,若不是身边爱他的人对他从未放弃,他想,他这孤独又悲切的一生,大概早已经结局。
叶多少应该是没想到白朗居然会醒的这么早,眼中除了瞬间的恍惚还有一丝须臾,她或许可以想象到男孩曾经的愿望即将会实现他该有多欢喜。
退了房间之后,二人再次坐着老板娘的吉普车前往机场,只是却不见傅西哲,叶多少便也没问。
湛蓝的天空明澈的宛若一面镜子,将白朗的笑容印在掌心里,叶多少可以感受到此时白朗心中的激动和欢愉。
到达机场以后,老板娘从兜里掏出两张名片递给叶多少和白朗,“欢迎再次光临。”语末,便开着她的吉普车绝尘而去。
白朗怔怔的愣在原地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望着宽阔的停车场以及人流攒动的每个入口,曾经觉得望尘莫及的梦想而如今尽在眼底,那种感觉就像别人拥有了稀世珍宝正在和他分享,他轻轻的抱住叶多少,眼里流窜出诚恳,“谢谢你多少,自从十六岁那年我得了抑郁症以后,大概没想过儿时的梦想会得以实现。”
叶多少拍拍他的肩膀,“都会实现的。”微风拂过,她的口吻除了心疼还有一丝幻想,她幻想着早晚有一天,白朗会过得和正常人无一异常。
办好登机牌托运行李,过完安检口,在登记处等待着时间,叶多少本想直接把特产寄回家,无奈时间匆促,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在机场昂贵的价格之下买了几袋特产塞到包里。
似乎是上天的眷顾,航班没有晚点,照常起飞。
飞机缓缓升起,剧烈的轰鸣声在白朗耳边响起,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窗外愈小的城市渐渐变得模糊,视觉从未有过的开阔使他连摇叶多少的手臂,“多少你看,好美的流云。”
叶多少瞧着口吻孩子般的白朗,慧心一笑。
终于在时间与空间的漫长等待中,她帮助他实现了儿时的梦,而她呢?她是否能站在青春的裂缝中在窥探一下童年的梦?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努力着,却发觉时光所隔着的鸿沟始终难以逾越。
飞机上的空姐挨个座位在发小零食,白朗依旧兴致盎然,眼睛从不离开窗外,似是要将所有景观和一切事物尽收眼底,白朗自言道,“多少,我明白,像我这样的病若是不完全好了,家里是不会让我出去工作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像你们一样……”
说着说着,白朗哽咽的不吱声,叶多少侧头望着他,眼色孤寂,宛若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海底,一眼望去而看不到尽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尽管她的安慰实在是笨拙的漏洞百出,可当下,真的没有别的话语来宽慰他和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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