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宋虹,没有走耳房,是从堂屋经屋檐那边转过来的。
“热水锅里有。”
阿绣还以为他来打水洗漱,随口说了一句。
宋虹笑了下,没去灶房,而是停在阿绣面前。
阿绣见这人停在旁边有些莫名,不过她也没问什么,端着木盆正打算去倒水,就听得宋虹说道:“这次的中考,我考了甲。”
“噢。”
这事情先前就知道了,他还专程跟自己显什么摆。
阿绣随口应了声,便去侧面倒水。
后面的院子黑漆漆的,她将水倒掉,拎着木盆转身,身后的人影将她吓得差点儿跳脚。
“你跟着我做甚?”
阿绣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她绕过宋虹,放下挽起的衣袖正准备回去,不想路又被他堵了。
“你想干啥?”
手里的木盆捏紧,阿绣的心渐渐提了起来。
黑暗中,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急喘。
“没,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明年我就会下场了,不出意外,怎么的也能捞个童生。”
这人倒是自信满满。
阿绣没答话,用木盆将人推开,直接走了。
也就在这时,灶房门口有人出来了,是前来找阿绣的宋添。
“不要再靠近她。”
宋添的脸很黑,隐在逆光里又添了几分阴蛰。
显然他将刚刚的话听了去。
阿绣不想引起怎么纷争,拉了拉人道:“我们回去吧。”
跟这种人不值得闹腾,太低廉了。
阿绣放下木盆,两人正准备离开,暗影里的宋虹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并道:“你真觉得她喜欢你?”
宋添停下脚步,看着慢慢走过来的人眼中有浓浓的警告。
宋虹才不怕,他嘴角含笑,神色傲慢不逊。
“被花钱买回来的小姑娘,除了费力讨好你们获得一方歇身之地,还能做什么?”
在宋虹心里,阿绣来到二房所做出的努力跟讨好都是被生活所逼,无奈之举。
阿绣听得一阵气愤,又拉了拉身边的人道:“添哥,我们回去吧,这人脑子有病。”
宋添没动,死死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啥。
“阿绣,等我有了功名,就救你出去。”
宋虹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的酒没醒,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你这人疯了是不是?莫名其妙的说什么呢?我过得好好的,谁要你救,吃错药了?”
阿绣真不想跟他再说下去了,脑子有坑的人说不通。
“阿绣,你别怕”宋虹还以为她是顾及着宋添站在这儿。
小姑娘伫立在橙色的暗光里漂亮如小仙女,宋虹也不知道咋想的,总之看见她跟宋添站在一起就觉得刺眼,心里极度不适。
“怕你娘的,滚!”
来到这里快俩月,阿绣再也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姐了,一句脏话也不是骂不出口。
宋虹一楞,明白过来她是认真的,内心无比恼怒,质问道:“你还瞧不起我?”
阿绣才没有理他,拖着宋添的手道:“回了。”
宋添的身子是僵的,被阿绣拉了拉才慢慢转身,不过他也就走了两步,转头便对宋虹道:“童生算什么,有本事考个状元来看看。”
“哈,大言不惭。”
宋虹乐了,做白日梦呢。
宋添没有理会,见识过某些人的卑鄙,他也不是那个冲动易怒的小孩子了,直接带阿绣回了房间。
“添哥,你别听那个疯子胡说八道。”
身边的人还闷着头,阿绣怕他多想,开口解释了一句。
宋添“嗯”了声,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阿绣只当他没事了,拿出柜子里的药膏要给他抹。
宋添闭眼,将头仰了起来。
感觉到清凉的药膏在脸颊上涂抹开来,宋添突然问道:“我的伤,好点了吗?”
阿绣一顿,见他睁开眼,目光闪了闪道:“肯定好了一些,颜色都没那么深了。”
她在说谎,宋添看出来了。
“添哥,等以后有钱了,我带你去城里看看好不?”
阿绣收了药瓶,见这人愈发沉默,试探着问道。
宋添虽然忌讳别人谈及他的伤口,可阿绣觉得他肯定也是在意的,不然刚刚也不会那么问她。
“好。”
宋添已经将书翻开了,他清楚要努力的方向在那里,给不了别的,但可以回应她的期望。
时间进入六月下旬,天气越来越热了。
阿绣换了常氏给她新做的那件樱粉色夏衫,头顶的小个小丱丱换成了清爽的包包头,坐在窗下绣帕的样子活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娃娃。
“阿绣,明天我上镇一趟,给你爹送那几张帕子跟荷包,你去吗?”
婆媳俩并肩而坐,凑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那些光各自绣着手里的东西。
常氏已经学会一套针法,因为不熟,目前只绣小荷包,还没有涉及到绣帕。
“娘,你去吧。”
一个多月过去了,帕子绣了四张,荷包三个,没什么事阿绣就不想浪费时间了,只想快点将手里的绣品完成。
常氏点头,她也是急的,因为最近地里的活会多起来,留给她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两人默默无声,神情无比专注。
“二嫂。”
一阵敲门声打破沉默,常氏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桌下的篮子拿了出来,等阿绣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普通绣绷,才应了声去开门。
“老三家的,啥事?”
常氏只开了半边门,并不打算让人进来。
“娘叫呢,让去山腰上那片地,要翻地收割了。”
王氏说话时伸着脑袋直往里瞧,二房婆媳俩最近都怪怪的,天天闷在屋里也不知道在做啥。
“噢,我晓得了,换身衣裳就出去。”
虽然做了准备,但常氏也不想给她看,使了点力,直接将门给关了。
王氏碰了一鼻子灰,心说搞什么啊,还不给人看了。
她正郁闷着,房门再次打开,阿绣拿着绣了半边的花样从里面出来。
“三婶,等会啊,换身衣裳就去。”
除了三房的妞妞,地里那些简单的活阿绣跟宋青也是要跟着一起干的。
王氏点头,见着阿绣手里的东西又好奇问道:“最近你跟二嫂在干嘛?也不见你两个出来坐了。”
平日里不伺候土地的时候大家也是无事可做,无非就是在院子里嗑话,可最近王氏就像一只落了单的鸟儿,无趣得很。
阿绣淡淡一笑:“没什么,娘要教我绣花呢,说是娘家那边传出来的手艺,不能给人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