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宋添下学回家,陈嘉力果然在大门外等着他。
比宋添大两岁的小少年,一手拿油,一手拿着本三字经正在看。
宋二才说了,来到这里无论男女,都有认字的机会,特别是做书童,不可以目不识丁。
两人碰头,庞子默听闻是宋添的书童,心里一阵羡慕。
回到布庄,宋添正要进门,便见一个肥硕的男人背着手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父亲跟童管事。
宋添退在一旁让几人先走,宋二才看见儿子揉了揉他的发顶,让赶紧进去。
那肥硕男人好像是何家药铺的掌柜,宋添歪头想,这人找父亲做啥,让人莫名。
那厢,张超直接将宋二才跟童文诚请到酒楼里去了,说是有事相商,请两人喝杯小酒。
人家有意相邀宋二才也不可能不给面子,当时童文诚刚好也在,便一起去了。
酒过三巡,张超红光满面地眯着一双小眼睛,直接问起那位叫杜娟的姑娘。
宋二才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之后便笑道:“她夫家那边已经将人接走了。”
“夫家,什么夫家?”
张超的脸色瞬变,整治了这一桌子好菜好酒,赶情人已经消失不见?
“那姑娘年纪不小,已经定亲啦,她夫家是护城的吧,昨日过来,今早便走了。”
宋二才很随意般说着,后面又好奇问道:“张掌柜,你怎问起她来了。”
张超心里那股闷气还未吐出,冷眼看着宋二才道:“那人不是你家养媳的下人?”
宋二才呵呵一笑,“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家小儿媳家未破之前是,后面出事那还有什么下人,都让他们赎身了。”
连当家的小姐都给卖了出来,家里怎么可能还有下人的存在。
张超气得差点儿吐血,近一两银子办出的席面白白进了别人的肚子,后面那些话他也没提,匆匆付了钱离开。
晚上,宋二才跟阿绣将中午的事情说了。
张超那人已经迫不及待,还好杜氏母女俩人走得及时,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时间很快进入五月,首批蚕茧出来了,宋二才招了一批纺纱的女工。
六月底,纱衣出世,第一批货历时一个多月,只有十件。
七月中,宋二才进城,除了常规货品,还给曹叙带去一口两个巴掌大的箱子。
曹叙看过大喜,安排了三个护卫给宋二才带回。
后面纺纱的女工又加了不少人,选拔出来的绣娘工钱加到了一两银,宋二才还给她们的家人开了后门,收为蚕农,有差事也会优先派送给他们。
那段日子,陆薇跟阿绣天天待在院子里染蚕丝线,绘制新的花样子,手都泡白了,有时候盯着看太久,眼前都有重影。
九月到,秋风起。
当收回最后一批蚕茧,王大牛回来了,接走了郑氏跟阿绣。
他已经在宿明下面的一个镇边小村庄安置妥当,如今只要阿绣能将那杨大管事叫出山,一切都能按计划去发展。
当初临行前阿绣说了,杨大管事的事情她过来再处理,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到时人跑了,又不知上何处找去。
杨大管事不光带走了卓家的祖传针谱,当时家里出事,他是少有的知情人。
在梦境中阿绣虽然见过他,但是坐下来聊聊的机会却是并没有等到。
从河口镇到宿明县,路上花了近四天时间。
阿绣这次出行带了春柳伺候,随行的还有两个曹家介绍过来的护卫。
自从纱衣面世,曹叙很是重视,从护卫中挑了三个身手不错的出来跟随宋家。
其中一人当初宋二才去府城的时候见过,叫汤山,这次他没出来,在镇上当差。另两人一个叫汤海,一个叫秦君。
汤海跟秦君这次跟随外出,此时正骑着马在车旁边护行。
临近天黑时,一行人总算到了一个叫凉村的地方。
杜妈妈跟杜娟这几天都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等着,听见外面有马车的轱辘声,立即就开门出去了。
“小姐。”
杜妈妈迎上前去,接了春柳的活扶阿绣下车。
几个月不见,小姑娘又长开了一些,身量也明显高了,此时穿着白底蓝花的秋衫,头顶还是一个简单的花苞发髺配一支玉簪子,俏生生地站在这里看得杜妈妈红了眼眶。
这时,杜娟也过来了,主仆几人都不免激动,一路相携回了院子。
院子很大,在一个小山坡上,房屋是木制的,错落有致,上下加起来有七八间之多。
听王大牛说这里本是一处富户人家的庄子,因田地都给卖出去了,庄子也空了好些年,他买下之后还请人来修缮了一番。
如今这地方已经打理完毕,随时都能住人,房子旁边的大片竹林王大牛也买下来了,上面竹子都给他砍了,准备弄几个竹屋出来,到时做绣坊用。
一行人休整片刻,杜娟便带着春柳去了灶房。
晚上吃完饭,杜娟去了阿绣的房间,想请她在这儿多住几天。
“虽然我也想在这边多玩玩瞧瞧,可镇上那边也很忙。”
按计划明天她就要去庙里见杨大管事,如果顺利,将那人叫出来她便要启程回去了。
“小姐,绣坊里有老爷跟夫人,还有管事在,陆薇又能独当一面了,你多玩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杜娟拉着她的手臂摇了起来,“好不容易来一趟,待到月底。”
阿绣正在往脸上抹香膏,给她这么一摇,手里的瓷瓶都差点掉了。
她将东西放下,看见杜娟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儿,睨着她说道:“最近那边在弄纱衣,这些事情不看着点总有些儿不放心。当然,要是有什么好事或喜事,我多待两天也是可以的。”
冰雪聪明的小姑娘一脸古灵精怪,杜娟脸红了,抿了抿唇道:“大牛看了日子,说这个月二十八号不错,准备将咱俩的事办了。”
这是要成亲了呢。
阿绣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柔声问道:“考虑清楚了,就他了?”
“这有啥好考虑的,不是连亲都定了。”
杜娟有些羞,偏开头不敢看眼前的女娃。
阿绣看着她这副小女儿样的羞涩样儿,心中却不免发酸。
“放心,你这杯喜酒我喝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