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珉睁眼醒来,看到满目晨光。他眯着眼,脑袋昏昏沉沉的,这是哪里?他赶忙抬起手,两手都缠满纱布,没有簪子。他又环顾四周,还是没有簪子。
他艰难起身,无心打量四周陈设。他想起昨晚的事,最后一眼是玉簪上明显的裂痕。
……
“啊!你怎么跌下床了!”
昨晚,石师妹称自己温柔体贴会照顾人,向师兄主动请缨照顾白珉。此时她进来第一眼看见白珉滚落,摔在地上,急忙过来扶他。
“我的东西呢?!”白珉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眼神有些骇人。
“你?!我给你煎药上药!你一醒就凶我?”石师妹撅起嘴,气汹汹地把他拉起来扔在床上,“你的什么东西?哦,那个玉簪子?你真是厉害,你手都碎了还抓着那个破簪子不放,都没法给你治伤!还是师兄给你拿下来了。好好保存着呢!”
“对不起……我情绪太激动了。”白珉垂下眼帘,“姐姐,你能把它拿过来吗?”
石师妹看他认错的模样挺乖,平息些怒气,还是不高兴道“马上就给你拿,就怕你又因为它作精。”她转身给白珉掖好被角就出去了。
石师妹出门就在院子里看见走来的大师兄,突然什么不开心都没有了。
“师兄!我正要去找你呢!”她蹦蹦跳跳地扑上来。
“呃……师妹,我说过你这样不好的。”大师兄向一边闪了闪,石师妹扑了个空。
“我也说过你不要一口一个师妹叫我,你叫我小名阿姝就行啊!”石姝大大咧咧,“有什么不好,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啊!小时候我们还一块洗过澡呢!”
“……那时候你才六岁!现在,是个大姑娘了,矜持些。”大师兄笑着看她,“不然又要被说’小作精’了。”
“方越麒!”石姝大喊一声,“你哪里听来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
“不闹了,我还有事。”方越麒推开她跃跃欲试的小拳头,“还人家东西。”
石姝这才想起来她要去拿小兄弟的东西,看到师兄手里的簪子就放下心,又疑惑道“明明是个小男孩,却把这簪子看重的不得了。”
“怎么?不说是姑娘了?”方越麒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可能……对小兄弟有别样的意义吧。”
白珉听见门响,侧头看过来,终于在一个身着月白衣衫的年轻小道手上看见熟悉的玉簪。
他再次手撑着床艰难起身,低头俯身“多谢二位恩人救命之恩。”
方越麒一个箭步冲上来把他扶起来,让他躺回床上“小兄弟不必客气,保护百姓不被飘灵脉魔兽伤害,本就是我们的职责。给,这是你的东西,我昨天替你保管着,现在物归原主吧。”
白珉双手要接,方越麒看他两手纱布,也接不了,体贴道“想必这玉簪对你很重要,我拿一个布囊来装与你吧。”
“多谢道长好意,不必了。”白珉试着伸展双手,发现右手伤势轻些,便伸出右手,“麻烦道长帮我解开这只手上的纱布了。”
“师兄好心要帮你,你不知好歹就算了,还不好好养伤?!”石姝叉着腰站出来,就差指着他鼻子了。
“师妹!”方越麒冷瞥石姝一眼,再回头伸手帮白珉解开右手纱布,细致道“看来小兄弟是至情至性之人啊!你的右手除了手骨移位,其他都是皮外伤,解下纱布也要注意,不要沾水。”
“万分感谢。”白珉右手重新握住冰凉玉簪,终于安心,“道长贵姓?”
他蓦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端起了体面的架子,说话措辞也小心谨慎。
“免贵,姓方。”方越麒扶他躺下,“道名越麒,你不要客气,叫我全名就可以了。若不嫌,唤麒兄也可以的。”他朝白珉温和笑笑。
“师兄?你,你都没让我这样叫过!”石姝喊完,发现两人都不理她,气得掉头就走。
“麒兄,这簪子是否是个灵器?”白珉慎重开口,声音低沉。他右手摊开,玉簪静卧手心。方越麒知白珉极其看重,不敢用手触碰,只低头细看。
“昨晚,这簪子确有灵气。但现在,看上去,和普通玉簪并无差别。”方越麒说完,看见白珉眼里光黯淡下去,补充道“我功力有限,可能不识宝器……这样,若你答应,我把簪子带去给琴矶长老看看,她识得的宝器法器灵器数不胜数。”
白珉思索片刻,不应声。他不确定方越麒是否可信。
“……没事,会有人来送药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休息吧。”方越麒见他半天不答应,自己贸然叫他把玉簪交给自己,确实不太合适,微觉尴尬。他轻轻笑笑就离开了客房。
接下来三天,方越麒偶尔来看望他,后来就没怎么来过了。每天不同的村妇来轮流照顾他。白珉在床上卧了三天,也想了三天距离小妹被收入玉簪快有半月,就算她无伤,未进食未喝水的,就算簪子有什么秘法维持她生命,肉身也不是铁打的。何况,她还受了伤。更何况……他举起玉簪,上面细细碎碎的裂痕全落入他眼里,玉簪已经受损,小妹势必受影响……
第四天他挣扎下地,扶着墙一路跳着走。上次是因为捕兽夹夹伤了腿,这次伤的是另一条腿。旧伤未好,新伤就添上了。
附近村民老远看见他艰难地一跳一跳的,纷纷来扶他,问他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从热情纯朴的村民口中得知,这里是青茫山山腰的小村落,受山顶的青道教庇护,也自愿给青道教做后勤。他问完青道教正门的位置,谢绝村民帮忙的意愿,坚持独自磕磕绊绊向山门跳去。这个村庄对他足够照顾的了,他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一路蹦过去的时候,他回头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拥翠掩绿的村庄。和蒙家所在的村落截然不同,这里人人安居乐业,村民热情好客。他眼神收回来,蓦然想起那个总是大声嚷嚷、娇俏霸道的道姑,方越麒的师妹,她同丑葵差不多大,却也是完全不同。
这是否就叫,命?
白珉听见头顶簌簌,抬头一看,一行年轻道士御剑飞去,天青衣袍飞扬,潇洒飘逸。他看清了为首的方越麒,少年意气,锐不可当。
方越麒则在天上自由飞行,有力保护任何向他求救的百姓。而他一路艰难,受苦受伤,身心俱疲,竭尽全力只为活着,只为一个想要保护的人。他付出全部,到头来,还护不住一个人。
白珉被山石磕倒,他不再多想,坐下揉揉腿。不一会儿,再次挣扎着起身向前跳去。他的处境,不允许他再神游天外妄自菲薄了。
好容易看见山门,他累得气喘吁吁。山门旁只有两个守门的道长,一丝不苟地驻守山门。他们看见白珉,有些疑惑,轻甩拂尘,以为他是山下村民,有事相告,却见他蹦到距山门三丈远的地方,就地坐下了。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贸然上前询问而离开岗位。
白珉知青道教设界,进出青道教都是走的大门。他没有把玉簪交给方越麒,一是不相信他,二是太麻烦他。他要亲自带着玉簪来问。
一队道长御剑归来,落地收了剑,向山门缓步走来。
“道长!我妹妹在簪子里,您能不能把她放出来?”白珉扑上前,拉住道士衣摆。
道长要拿过簪子看,白珉却不松手。
“你不信我又为何要问我?”道长笑道,“小兄弟,我看这簪子并无特别。你还是早些回去养伤吧。”说完他掏出小药瓶,要递给白珉。白珉推拒不接,只道
“多谢道长。”
一行人见他毅然决然地坐在那里,相视完摇摇头进山去了。
白珉就这样待了一天,一路来来往往的道士道姑无人知道这簪子的奥秘。当他失心疯的有,当他被附魔的有,当他受太打打击神志不清的有,但全部对他温言相劝,并要帮助他,也都被白珉拒绝了。那些药丸药散秘方,白珉不想要,他想要的就只是将小妹放出。
时至傍晚,红霞满天。蚊虫已经把白珉咬了两轮了,他还是一无所获。一人出了山门,吸引了他的目光,今天的道长道姑都非常仙风道骨,一身正气,眼前这个,路都不好好走,一蹦三跳,都可以跟他媲美了。待这人走近,白珉心道难怪,还是招呼一声“石姐姐好!”
“嗯?你怎么在这里?看风景?”石姝吓了一下,蹲下摸摸他的头,温声问道。
白珉不动声色地后挪一点,逃开她的手,道“……不是,我是来问这个。”他举起手里的簪子,将顶端的半透明宝珠对着夕阳。
“你呀!”石姝起身,白他一眼,“当初师兄要帮你问大能,你自己拒绝了的。”
白珉不说话。
“算了,小小年纪心思那么重。不怕压死自己呀?”石姝靠近拍拍他的脑袋,灿烂一笑“你石姐姐下山玩去喽!你要不要来啊?”
白珉摇摇头。
“你还打算晚上待这不成!赶紧滚回去吃饭!”石姝脸变得比翻书快,一弯腰把他扛起来,“我管你答不答应!”就大摇大摆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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