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再说吧,”姜玲珑不想在云锦面前多声张,便挑了看起来爽朗亲切一些的苏瑾僩,“瑾僩,你先帮我搬兩架暖炉过去偏殿。陆夫人母子捱不住这天寒。回来我们再议。”又转身对云锦温声,“陆夫人莫惊,既然来者身死,今夜应该无虞了。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日午后你来翠峦殿,我们同去。”
云锦没想到她还能惦念自己的事,行了大礼,随苏瑾僩告退了。
苏瑾僩被差去帮云锦搬暖炉,回来时正见侬语点了灯,在案边温着茶。
茶是泡给他们两人的。姜玲珑不喝。
“夫人,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苏瑾僩后知后觉进来,觉得两人之间气氛不对。
“不是,夫人,您听小的解释。”侬语声音渐轻,见着苏瑾僩过来像是抓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他说,“您问问瑾僩,咱们没再当暗影,只是庄主吩咐了,暗中保护,才能引蛇出洞。真的,也不辛苦,两人轮值,还有的歇息。”说完一个劲朝苏瑾僩使眼色。
“哦哦,对,”苏瑾僩见状赶紧顺着话讲,“不辛苦,不辛苦,都习惯了呀!”
姜玲珑一声轻哼。
苏瑾僩不明所以,朝侬语小声嘀咕,“怎么?我又说错话了?”
“你俩不许再这般躲在人后了。这么冷的天,怎么?屋顶暖和不成?”姜玲珑灯火一亮,见到侬语身上的夜行衣仍是春装般单薄,就是心疼,疼着疼着就没来由地生起气来,“你们要护我,就堂堂正正的来,我一个郡主要两个贴身侍卫有什么关系?”她说着就替二人决定,“明日我就让人在殿里再砌一间房,专给你们。他不是要寸步不离的护卫吗?你们就在翠峦殿住下。”话刚说完,她哎哟一声轻呼,往榻上坐去。
“夫人!”两位汉子自然紧张,跟着进了两步。
“没事,”她摆摆手,再抬头时脸上神情忽地就变了,和蔼了许多,“她踢我呢。”
“啊?”苏瑾僩倒是手足无措起来,“那我去喊主子过来?”
“他同我二哥对饮,今夜怕是来不了了。”姜玲珑朝那两个招了招手,“你们要不要来摸摸?她踢起人来很好玩的。”
这话把侬语吓出一身冷汗。苏瑾僩倒是非常好奇,可是见侬语不动,他也就没敢应声。
“都不来啊?”她似乎兴致阑珊,往里坐得更舒坦了些,才说,“既然曌王诏令已出,梁雁染打入天牢永不复出,你们这些暗影都得以正名,为家人报了仇,洗了冤,也该像见弥一样,娶妻生子,过自己的日子。哦,邝毓这么多地契,随便抽两张给你们开个铺子,当个掌柜的,不好吗?”
苏瑾僩走开的那会儿,姜玲珑已将霖羡和遣云的情况问了个大概。见弥得了长子,薛家有后,薛老太太乐得整天陪着瑾瑟照顾自己孙儿。邝毓撇下家业悉数交给见弥打理,独自个儿就追到谷悍来了。苏瑾僩和侬语原本是先后送制箭木材和花火原料过来,来了之后两人又不想回去了,邝毓正好就给他们派了个暗卫的活。
“夫人明察,瑾僩留在这儿,不就是为了娶妻生子的嘛。”侬语关键时刻,拿兄弟挡刀。
“诶你说什么呢你。”苏瑾僩脸皮薄,刷地红了,着急嚷嚷要侬语收声。
姜玲珑一愣,眯眼盯着苏瑾僩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那还是当侍卫的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追人家。”她了然于胸,却也不放过侬语,“那你呢?”
“夫人啊。”侬语实在编不过去,只得讨饶,“小的就会些腿脚功夫,一个人浪荡惯了,莫想着成家,就想和大伙一起,好好当差。”他挠了挠头,“您就别为难小的了。”他努了努嘴,“小姐这看着呢。”
呵。姜玲珑低笑。腹中是位千金的事情早就不胫而走,她都能想象出邝毓同他俩说道时那种明明满脸自豪却又故作低调的样子。
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好吧。”侬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不再多管,抬眉示意那地上两具躺着的尸体,“聊聊他们吧。”
好家伙,三人在这拖着血的宫殿里竟聊了这么久的家长。
“哦。”苏瑾僩上前拨弄检查尸体,正想把人衣服扒了看个究竟,好在被侬语一步拦下。
“夫人就莫瞧这些污秽了。”侬语拦了苏瑾僩,又朝他递话,“你将这俩东西抬去侧室后堂,我留在这儿先守一阵,顺便把殿里给清理了。”说完又向姜玲珑行礼,“夫人,带我二人仔细验过,再行回禀。天色不早,等收拾完,您快些歇息吧。”
“可。”
姜玲珑还没回话,殿外倒是来了一声久违的男音。
邝毓立在门前,朝着满地血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绕开它走去姜玲珑身边。
“你们都去吧。此处有我。”
侬语他们自然动作麻利地急急告退。
往日这个时候,姜玲珑见了他总是开心地黏过去贴着他,今夜却是相当客气。
“酒醒了?”她钻进被子,往里睡了睡,让开一点床沿给邝毓坐。
“诶,啊。”他答得含糊,顺势就一同钻进被子里,等她躺舒服了,从身后抱住她,一条胳膊枕在她的颈下,另一只手探在被外,以掌风熄了油灯,再伸进被窝,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快睡吧。”
“……你觉得是冲我来的吗?还是司峥?只不过正好他不在殿里,躲过一劫?”姜玲珑枕着邝毓,才安下心来,忍不住猜测,“是还有不死心的余党,还是太后伺机报复?”她越想越不对劲,“不会是城里还有没清干净的人吧??”
“没事了。”邝毓声调平缓,也不催她,只是温柔安抚,“司贤已经动身去了晋绥,若是都城无恙,摄政王不可能不来探你一眼。究竟如何,等明日瑾僩侬语他们详细汇报,再做打算不迟。”
“……你俩果然装醉骗我。”
“没有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邝毓咬死不认,她也就没再追问。
姜玲珑挤在抱枕和邝毓之间,不消一会儿就有了倦意。
“都七个月了……你得想想女儿名字……”她嘴里呢喃,渐渐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