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夜好眠。
寒风依旧地吹,却不再刺骨。再过一月,就开春了。
姜玲珑一觉睡到午时三刻才醒。
她伸完懒腰下地洗漱的时候,司晃已经习完两幅字,正在写第三幅。
橙月拿着点心进来给小世子的时候,她正在给自己梳头。
姜玲珑在铜镜里看见身后橙月,和她打招呼,“早啊,昨夜睡得可好?”
橙月怕孩子饿着,给他端了些糖水来,放下碗碟就朝姜玲珑走去,接了她手里的梳子。
“主子,你醒了也不喊我。”她替她梳头,想给她挽个髻,却被姜玲珑递上一条青色发带。
“又不梳髻啊。”橙月笑话她,“别人家的夫人小姐,宫里的娘娘贵人,都是发髻越高越好,那簪子才能插得多。您倒是给我省事儿。”
“问你昨晚的事,你倒是又绕回我身上了。”姜玲珑趁橙月接发带时拍了一记她的手背,“何时回来的?不会早上才回吧?”
“您胡说什么呢!”橙月脸红,调子都高了一度,“早回来了,小世子还是奴婢接了伺候睡的。”
“这么早?”姜玲珑有些意外,这时间前后一算,两人没怎么相处啊等于,“要不要我放你们一天假,让你俩约会约会?”
“约会?”橙月没太明白这词的意思,猜大概就是相约相会的意思,又摇了摇头,“不用,别人伺候您,我不放心。”她家主子太容易中招了。
“唉。我怕自己耽误你呀。”姜玲珑掩面愁苦。
橙月倒是笑了,主子一起来戏就那么足,看来确实休息得好了,也精神了。
“不耽误,昨夜我们也就是在这殿外说了会儿话。既不耽误事儿,又聊了好些天。”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了一些,眉眼不自觉地就弯了。
姜玲珑在铜镜里看得真真切切。
橙月这小媳妇的样子呀。
谁要是娶了她,都是娶了个人美心善的宝贝回家。
“说好了,遣云山庄是你娘家,你的嫁妆必须得由我来准备啊。”
橙月一愣,又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八字还没一撇呢。何况,我自己都有存钱的。”
她刚说完,就看见铜镜里,姜玲珑以一种不可思议,不容小觑的眼神望着她,顿觉自己失言。
铜镜前,姜玲珑低声惊呼,“橙月,看不出来,你想得够远啊。”
谈婚论嫁的事,反倒说得正正经经,早有打算。
“这种不害臊的精神,值得鼓励!”姜玲珑带头鼓掌,声音清脆。
“主子!哎哟,好啦,您放过我吧。”橙月哭笑不得,手中发带在青丝上绕了几圈,绑上一系。“好啦。素雅漂亮。”
姜玲珑这才起身,嘻嘻笑着捏了捏橙月的脸。边和橙月打闹,一边去看司晃的字。
原先两幅字帖练的是诗词,许是他写字比别的孩子要多,心思又比同龄人要沉,他写的字看起来相对成熟,不似峥儿那样飘忽俊逸,倒像是一个个列阵的士兵,规规矩矩,但笔锋、走势清晰流畅,仿佛落笔前就规划好了,毫不犹疑。
她和橙月闹了这么久,他头也不抬只管动着笔,第三幅字依旧是诗,开篇还是依旧流畅,可到后面,就时不时多出来一些别的内容。
“扶摇千里上,
孤鸿落日白。
饿饿
阁暖玉好吃。
素雅漂亮亮”
姜玲珑微怔,随即失笑,见到司晃红红的耳尖,更是心里有一股说不上的暖意。
“下次饿了不用等我,直接让橙月给你准备用膳。”她过去捏了一把司晃的脸。稚子的脸和少女的脸,手感可都真真的好啊。软嫩与紧致并存。
姜玲珑忍不住又捏了捏自己的脸。
还好还好。虽然生过孩子,但胶原蛋白还在。
她让橙月去备膳,顺便看看苏瑾僩和侬语有没有空,一起吃午饭。
橙月笑着应是。
她走没多久,外边来了通传,说是薛安带了个人,一同求见。
姜玲珑颔首请人入殿。
想了想,趁机向司晃拜托,“晃儿,你帮我去和橙月说一声,再加两双筷子。”
司晃扑闪扑闪着一张不明所以的眼睛,有种,你确定是让我去吗,的意思。
姜玲珑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快去吧。”
司晃这小脑袋像是宕机了一般,静止很久,才点了点头。又找出一张纸来,往上面写字。写完之后,吹干,便拿着它,蹬蹬蹬地往外面去了。刚出去没两步,他又跑回来,朝姜玲珑鞠了一躬,算是行了礼,再重新离开。
姜玲珑心里狂吼,小孩子真是太太太可爱了,怎么办!!!
吼到一半,薛安来了。
他和身边来人都穿着袄制斗篷,斗篷里边,他是鸦青短打,来者是蓝灰的长袍。
姜玲珑止住笑,向薛安招呼。
“怎么才回来,没伤着吧?”她看他的模样,神采奕奕的,应该是没怎么样。
“伤不了我。”薛安朝姜玲珑行礼,又向她介绍身边人,“这位是原本金鬼营的军参,钟磊。”
姜玲珑意味深长地看了薛安一眼,有一种两天两夜,你们干什么去了的兴味,又迅速收回目光,了然去看钟磊。
后者朝她行礼。
她见他长得清朗,有一股子文人的书卷气,心道薛安眼光不错。
“多谢钟先生相助。”她朝两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薛安大咧咧地往她面前几案对面一坐。
钟磊本想伸手去拉,见他已经快步坐下,韶华郡主也没有多话,便又请了礼,在薛安身边,姜玲珑对面坐了下来。
“城主,是我只身深入敌营,蒙汗药也是我放的,你怎么光谢他!”
“人家钟先生讲礼貌,长得好,还谦虚。”
“嘿,他除了长得好,从入殿到入座不过两句话,你哪点看出来他讲礼貌还谦虚的?”薛安生气,“你别看他老实,老实人能做金鬼军参?”
当初就是误以为人家老实,才上了贼船。
钟磊干咳两声。
薛安不说话了。
姜玲珑心里发笑,大约真正老实的那个,是薛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