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螭这座一万多人口的小城,今天城中的云来客栈有喜宴的消息不胫而走。主要是由于今日一早客栈周围几条主街和巷子,各门各户都收到了喜糖喜饼,送礼的小侍恭敬周到,打着揖送上礼帖,说客栈外大摆流水席,礼金全免,欢迎各位过来捧场道贺。
人这么懂事有礼,还不收礼金?
收了礼帖的打开一看,遣云山庄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周围城民去不去那是图个热闹,但周围的商户对于遣云山庄这个名号是服帖的很,谁不想和霖国最大的钱庄多少扯上点关系,以后客来客往的好吹嘘一番。
更何况,这万一见着什么遣云山庄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旦攀上关系那就是阖家鸡犬升天。
这得去啊!
于是乎这流水席摆了足足三天,邝毓等人趁着客站门口人头涌动,第二天一早就从后门走了。给王掌柜留了三个人先帮着打点,殿内红绸喜字等等暂且不拆,等第三天流水席过了才一并收拾。
借口苏瑾僩娶亲,一伙人避人耳目地分开几个城门出去,又在西边事先说好的一处风亭汇合。
橙月换回了常服,与姜玲珑司晃同坐一辆马车,但脸红扑扑的,洋溢着新妇的羞涩与幸福。
昨晚的热闹与悸动还那么清晰,今天就已经远离喧嚣了。
她这接亲的距离实在相当地简短,从自己的房间被接到苏瑾僩的房里,就算完事了。
请来的喜娘都目瞪口呆,但好歹是重金聘请的专业人士,那吉祥话照样能面不改色地不重样地说。
昨夜苏瑾僩酒过三巡回来掀盖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脸都红成了苹果,屋外流水席还开着,热闹地好似白昼。
苏瑾僩却对她说,等回去了再好好办一场,一定要八人大轿,抬她过门。
然后竟在屋内打了地铺,把整张床让给她睡,连个小手都没舍得牵。
这冒冒失失的热血青年,还真的很珍惜她。
姜玲珑就看着车里橙月唇角逸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样子苏瑾僩熬出头了。她私心这么觉得。
邝毓和苏瑾僩、见弥、薛安他们打马而行,因着后边都是马车,所以整个行程不快,他们三个也舍不得几个姑娘跟着一起赶夜路,便打算在途中驿站歇一晚,明日早上再入菡萏城了。
驿站就是见弥来时住的那间,简陋了些,所以他派人先行驾马过去打点一二。
驿站管事是个老爷子,看着像是家里世世代代都扎在这儿城郊,守着这个不大的家业。
老爷子一看前后来了这么多人,除了店小二外,忙把家里的婆子孙儿一起赶出来帮忙迎客招待。
客栈虽然简陋,但却打扫得很干净,这老板一家人礼数周到,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百姓。
晚上老婆婆亲自下厨,炒了饭,蒸了白米馒头,又做了一样下饭小菜。菜式简单,但味道可口,且搭配讲究。
他们几个吃着饭就和人聊上了。
才知老爷子姓邱,原本是菡萏人士,几年前女儿一家子出城踏青,去了整日直到傍晚女婿的家仆才慌乱回来,说夫人被山匪拐去山里了。他的女婿被山匪顺手杀了,家仆这是回来找人手,一起先将尸首给运回来。
邱老爷子说着就指指屋外不远处的山头,“就是那儿。他们儿子死了,就只字不提我女儿的事啊。”他愤恨,懊悔,却又无可奈何,“我举家迁来此地,盘下这一间店,就是想等哪天,我女儿回来。从山里下来入城,一定会经过我这儿的。”
可他这一等,就是五年。
“没有报官,或是请镖局的人去山里寻人吗?”姜玲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寇三已经死了,心想着那些原本被拐上山的人为什么还留在山里。
她的预感很不好,生怕寇三离开前做了些什么。
从寇三的角度来看,人多口杂,容易坏事。
正想着,邝毓的一只手便覆了上来,轻轻盖住了她的。
就听老爷子又说,“报了,但官府就说找不到,我们也请镖了,但他们一听是去山里,根本没有镖局接活。”老人家说着说着悲恸起来,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我女儿音讯全无,女婿身故之后他们家里的财产就被底下两个兄弟分了家,我这外孙儿被他们送来我家,他们几个,这是长孙啊,就怕回去和他们抢财产,早早地就和我们划清界限。”
“长孙……那他祖父祖母不管吗?”
“能分家,自然是老爷早去了,也不知道最后那个老夫人跟了哪一房的儿子。”边上一直不说话的老婆婆突然开口,“真是作孽。我家先生也很多次独自上山去找,但连山都没进,就被人赶下来了。我们到底还有孙儿要照顾,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说给就给。”
姜玲珑看孙儿的年纪,估摸这对夫妇应该五十岁上下,可看模样,竟比外祖父还要憔悴年迈。
她又想到了洛齐臻满头白发,在谷悍甚至在别国,寻女二十栽。
不知道外祖父当时是什么心情,是不是也和这两位老人家一样,觉得无望,又不甘心放弃。
“山里那山匪,前些天死了。”她朝老人家道,“他身边那些心腹也一起死了。所以,现在入山……应该安全。”
邱老爷子暗淡的眸子倏地亮了,他想要相信,但又害怕失望般看向姜玲珑,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邝毓,似乎,在朝他确认。
邝毓颔首,便简单说了一下玉螭的情况。
他并未透露细节,只说玉螭城里抓了叫寇三的山匪,和他手下大约三十人,四日前一干人等都已经被处死,玉螭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事。说完他顿了顿,表示明早可以派人入山,帮他找女儿。
邱家老爷子当即要向他下跪,被邝毓扶了,说等明日去过山里再说。
邝毓原本就打算去贼窝看看,他还不知道这幕后有谁在操纵,总要顺藤摸出点东西来才行。
三十人,即便将府衙换血,可府衙里原本那些捕快呢?他们没有家人吗,大半个月不见人,没有一个家里人觉得奇怪,城里也没有一个人觉得新来的捕快面生,感到起疑?
太多的蹊跷,他直觉这里的乾坤,他可能只碰到了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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