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想决定了好让她在车里躺着歇息一会儿。
这一天天的找下去,薛安很怕她人没找到,自己倒是累倒了。
姜玲珑看着窗外沿途,目不转睛,仿佛下一刻一个佩刀的男子就会从这些草木树林中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一样。
忽然,她低低“咦”了一声。
“这里是你说有兽印,有血迹的地方吗?”姜玲珑指着不远处树下凌乱的脚印问薛安。
“是啊,就这儿。”他指了指那片地上,“但都是野兽的脚印,没有见着人的。”
姜玲珑颔首,却不放心地说,“停车,我下去看看。”她觉得那棵树总有些什么,说不上来违和的地方。
钟磊停了车,薛安扶姜玲珑下来,充当她的人形拐杖。
那是一棵有些年头的槐树,不算特别老,但树干也有一人半肩宽那么粗了。
他们尽量不去踩到地上的脚印。
钟磊栓了马,从后头小跑赶上。
大树周围长满了青草与不知名的低矮灌木,越靠近树干的地方,脚印越凌乱,有些事压在草上显出些粗糙的印子,有些是正巧踩在土里,显出了较深的爪痕。
姜玲珑费劲蹲下,在一处相对清晰完整的泥印前仔细辨别。
这脚印和犬爪很像。
“你觉得这是什么动物?”她向扶她一同蹲下守在边上的薛安问道,“是鬣狗还是狼?”
“相当可能是狼群。”薛安指着那枚脚印,凭自己的经验答,“一则鬣狗躲在极暖潮湿的地方出现,霖国境内应该罕见,二则你看着脚印,狭长而间距短促,痕迹不完整,多是爪尖印子,很像狼的行走痕迹。”
姜玲珑颔首,借着蹲下的位置正好向前平视。
这草地上血迹斑斑。
老槐树的树干底部也有明显的血迹。
以大部分血迹所在位置的中心向外扩散的态势来看,越是往内,血迹的形状越是大块、明显,呈现出一滩一滩的模样,越是往外,越是稀少,且出现了两处喷射状痕迹,与那些滩涂的形状有一些诡异的距离。
方才一打眼扫过,她觉得违和的,就是这棵老槐树。
此刻再看,心下一个激灵。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钟磊已经朝树下走去,对着血迹所在,一屁股盘腿坐下,背靠大树。
他的后背刚好将那些滩涂血迹完全遮盖,而左肩、右臂上方往外斜上,恰恰是那两处喷射状的血迹在向外溅射。
姜玲珑心中一凛。
确实是有人背靠大树,曾坐在这里!
可为什么看不到人的脚印呢?是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吗?
她起身过去钟磊那边,想要查看更多。
是这个方向,又是这么一条荒道,除了他,还有谁会迫切选择这里?
她内心打颤,不知是否该希望这是他留下的痕迹。
若是,这般伤势,该凶多吉少。
若不是,这儿人迹罕至,再赶一天就快到旱柳林了,找到他的机会也更加渺茫。
钟磊在周身低头环视,忽然眼色一亮,指着一处朝姜玲珑喊,“郡主,看这里!”
薛安和姜玲珑快步赶上,就见他手指着地上一个不深不浅的一个小坑,正在钟磊所坐位置贴着右侧肩线下来的地方。
很像是刀鞘点地撑着人站起时,留下的痕迹。
此人受了伤,会武,步态虚浮不稳。
“快,快,姜玲珑顾不得回头上马车,拉着薛安沿着那些狼爪的方向直往前走,救人要紧!”
她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朝钟磊伸手,赶着薛安,“你先去前面救人,钟磊带我随后就来。”
钟磊刚要说什么,薛安却拉住了姜玲珑,头一次朝她沉声,“既知四周有狼群出没,你们两个又都不会武,我断没有离开的道理。”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殿下,我是你的家臣,当以你的安危为重。”
钟磊这才顺着薛安的话劝姜玲珑,“殿下你拗不过他的。况且人已负伤,这又已经不知隔了多久。若是无恙,也走不远,若是有碍,也很难逃脱了。”
姜玲珑咬了咬牙,知道薛安和钟磊两个是劝不动了,便下了决定,迈腿动身,“那快走吧。”
三人很快顺着痕迹走到薛安先前所说的岔路,进了无人宰割,有草长莺飞之势的灌木之中。
薛安个子高,眼力也好,一边扶着姜玲珑,一边就眺望到前头不小的阵仗。
姜玲珑脚步显然比方才下车查看时快了许多,几乎是按着腹部,借着薛安的力疾步而行。
此时薛安和钟磊不约而同“哎哟”一声。
“怎么了?!”这一声激得姜玲珑连忙垫脚查看。
可半身高的灌木浓密,她从无行军经验,不晓得如何分辨以及怎样在缝隙之间进行观察推测。
“惨烈。”薛安说了一句。
他这么一说,姜玲珑更是心头一急,定睛就看见前头七零八落趴着些东西。
那些东西之中,还躺着一个人形样的玩意儿。
“看得清楚吗?是他吗?”她把薛安的衣服抓出了褶皱,急切探眼问道。
“是个麻衣短打的男子。身形挺像……脸……看不真切。”薛安伸长了脖子边看边回答。
“刀呢?看得到刀吗?是他的刀吗?”
姜玲珑顾不得伤口,不知哪来的力气,拽着薛安竟小跑起来。
“薛安!你带殿下先过去!”钟磊跟着生怕她伤口裂得更大,疾声朝薛安喊,“没多远了,我很快就到!”
薛安吸气,手腕在姜玲珑背后一转,朝姜玲珑说了句,“殿下抓紧了”便一把将人横抱而起,跃向空中。
姜玲珑瞬间视野开阔,她眼睛一眨不眨,望向地面。
不远处,横七竖八地倒着七八匹狼,以这狼群为圆心,仰躺着一个身穿短打、浑身是血的男子。
根本不用看脸,她就认出了人。
“是邝毓!”
她指着那人,刚要拍着薛安让她下来,人已经轻轻落到了狼群跟前。
她松开薛安,脚尖一触地,就朝处在中心的邝毓飞奔而去。
“邝毓!”
她几乎是滑跪着去到他身边的。
那张熟悉的,温柔的,俊逸的脸,此刻满目尘土残血,唇角带着不同程度的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