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许观南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外地工作后第一次回家,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父母和自己相拥在一起,哭天抹泪。
许建国在一心鼓弄自己制作的木雕,母亲买来许观南最爱吃的饭菜。
吃过饭后,简单聊了几句,问了近况,问了什么时候走以后,许观南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在西屋,父母住在东屋,爷爷住在门房。
这是标准的北方农村格局。
让爷爷住在门房,并不是没有长幼之分,而是村里的传统就是这般。
许观南房间的摆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柜。
书柜上只有寥寥几本书,不过都是一些或是科普书之类的,至于以前上学留下的教科书,都在高考过后,卖给了收废品的。
墙上很干净,许观南小时候没有在上面图画的习惯,也没有周边海报之类的东西。
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心里非常平静,闭上眼睛,嗅着床单被子上残留的洗衣粉的香气,许观南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或许……这就是家的味道吧。
听心从许观南身体里钻出来,伏在他的胸口。
“相公,我喜欢这个地方……”
“我也喜欢,真的不想回到那个世界。”
听心的下巴抵在许观南的胸口,美目看着闭目养神的爱人,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是不会留在这个世界的。
没有解衣洗漱,许观南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
“铛铛铛铛铛!”
连续、急促的敲门声,强行把许观南一家从睡梦中叫醒。
许老头披着一件大衣,走了出来。
“谁呀!”
“叔……我是志娟啊!”
许老头脑袋昏昏沉沉的,现在正值午夜,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凉风吹过,许老头打了个冷颤,问道“这么晚,啥事啊?”
“叔……志佳没了……”
“又跑丢了?等会,我把建国叫起来,咱一起找!”
杨志娟拼命摇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沉默,让许老头觉得不对劲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志佳……志佳死了……”
“啥!”
许老头登时精神,立刻将大门打开,满脸泪水的杨志娟,站在门外。
这时,许建国也走了出来,看到抽泣的杨志娟,一头雾水。
“怎么了,大姐?”许建国走过去,问道。
许老头说道“你快回去穿衣服,跟志娟过去帮忙!”
“怎么了这是?”许建国虽然嘴上疑惑的问着,脚下已经开始向回走了。
“志佳没了……十二点没的!”
说完,杨志娟蹲下身,把头埋在臂弯里哭泣。
许建国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傻在原地,双眼出神。
许老头过去,瞪着眼睛踹了一脚,骂道“傻站着干啥,快去穿衣服!”
许建国拔腿跑回屋子。
许观南和母亲走了出来,见许建国行色匆匆,眼眶含着眼泪,异口同声问道。
“怎么了?建国?”
“爸,怎么了?”
许建国脚下不停,口中说道“志佳没了,十二点没的,我过去帮衬帮衬,大姐都哭糊涂了,我们哥几个一起长大的,后事我们帮忙料理吧。”
许观南和母亲闻言,对视一眼,二话没说,转身回到房间,开始穿衣服。
许老头留在家里,等到天亮再去,许观南跟随父母,和杨志娟一起向杨老三家跑去。
……
一路上,许观南的心都在悬着,白天见杨志佳虽然精神不正常,但是身体看起来却非常健康,怎么就突然去世了呢?
两家相距并不远,五六分钟的脚程,便赶到了。
现在是午夜2点钟,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哭声一片。
事发突然,丧乐队还没有联系,灵棚也没有搭建起来,很多村民们闻讯赶来,希望能帮上一些忙。
杨志佳上面有两名姐姐,大姐杨志娟生活在杨家屯,二姐则嫁到了市里。
半夜听到噩耗的二姐杨志霞早就赶回来了,此刻正在东屋的炕上痛哭流涕。
东屋地上摆放着一张木床,上面铺着黄布,杨志佳的尸体就躺在上面,被一块黄布盖住。
木床旁,是一桌五谷和长明灯,桌子旁是一个火盆,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杨业,正哭泣着向里面扔着纸钱
东屋门口,放着一块麻线编织而成的垫子。
每名赶来吊丧的人,都会跪在这块垫子上磕头。
杨志佳的亲属朋友陆陆续续地赶来,磕头烧纸过后,便拥挤在东屋里哭作一团。
许观南磕头上香,没有走进屋里,而是脱离人群,与父母分开。
他在这间房子里走了一圈,每个屋都看一眼,什么也没有发现。
从得到杨志佳的死讯开始,许观南就感觉蹊跷,或许是和自己的经历有关,他觉得杨志佳的死因一定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事。
可是,他并没有在房子里看出什么来。
“哎呦卧槽!这咋冒出红水来了!”
一声惊呼,在院子里响起。
很多人闻声向院子里跑,打算一探究竟,其中也包括许观南。
丧乐队赶到后,主持丧事的人便开始招呼人们搭建灵棚。
几名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被拉了抓壮丁,准备在院子里打桩立杆。
一人扶好手臂粗的木桩,另一人抡起八磅锤砸了上去。
木桩应声下沉,非常轻松,可是伴随噗呲一声,桩底好似有水被挤了出来,喷到周围人的身上。
众人借着灯光看去,发现是红色的,便有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许观南刚刚赶到,抽抽鼻子,眉头微微皱起,空气中有些许腥臭味。
“卧槽!是血!”
手拿锤子的年轻人,手指在液体上蘸了一些,然后放在鼻前闻了闻。
这一声过后,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屋子里的人也闻声赶了出来。
手扶木桩的年轻人打算一探究竟,双手握住木桩用力一拔,将钉进去的木桩拔了出来,地上留下了一个坑。
“你们快看!”
所有人将视线集中在那个小坑上,只见红色的液体瞬间填满小坑,浓烈的腥臭味弥漫至整个院子。
“怎么回事?”
“有啥东西埋在地下了?”
“这真是血?怎么这么臭呢?”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对这个被红色液体充满的小坑,指指点点。
“怎么了?”
这时,一个肥胖的中年人挤进人群。
“刘大爷,你看这坑里,是血不?”一人说道。
刘建金看了眼小坑,刺鼻的腥臭钻进他的鼻腔,然后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凑到鼻前闻了闻。
“这咋回事?”刘建金问道。
“我们打桩,要搭灵棚嘛,一锤子下去,就把这东西砸出来了。”一人解释道。
刘建金的手指在来回搓揉。
这东西……是猪血。
他是村里的屠夫,自小在农村长大,成家后继承了祖传手艺,帮村里人杀猪。
从三十岁接手,如今十五年过去,杀的猪早已经数不清,这猪血他可太熟悉了。
“咋了?”
杨志娟从屋子里出来,挤进人群后问道。
“孩子们打桩,一锤子抡出猪血了。”刘建金说道。
“啥?!”杨志娟瞪大双眼,惊讶地喊道。
刘建金指了指地上的小坑,说道“你自己看。”
杨志娟傻眼了,她一个农妇,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手足无措起来。
“灵棚先别搭了,去把王大爷请来。”
刘建金提了主意,这时候,必须要有个人主持大局。
“我去!”
一人举起手喊了一声,然后转头跑了出去。
剩下的人,低声窃窃私语,手指不时对地上的小坑指指点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