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喜如笑着点了点头,遂跟着他往家里走去。
冬日渐深,寒风变得刺骨,一阵阵吹下,脸上一片冰凉。
走着走着,喜如放在一侧的手忽感一片温暖,低头看去,男人的大掌正包裹着她的。
连同心里也不禁滑过一股暖流。
脚下是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一下一下,极为有规律地传到喜如耳朵里。
“荣大哥,”想了好久,她终于还是开口。
“嗯,”荣猛淡淡的应了一声,高壮的他一脚踩在喜如边上的枯叶上,脚下立马变成一边粉碎。
喜如紧抿着唇,心中强力的一番天人交战后她边走边说“左右今晚时辰还早,我有事跟你说,一会儿我去你屋子可以么?”
说完后,又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赶紧扭头看过去,解释说“我……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你别多想啊,我就是有事跟你说。”
一个姑娘家,就算两人已经表明了心意,但好歹也还没有夫妻之实,说啥去男人屋子的这种话,真是……
“好,”荣猛轻勾了勾唇,宠溺而平静的话让喜如忍不住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
看吧,人家根本就没多想,就你多想!
荣猛侧目,看着表情略微丰富的小媳妇,嘴角的那丝弧度却下去了。
回到家里,喜如按例先把两个屋子的炕给烧上,再烧水给阿三洗漱,收拾好这些后烧了开水灌好就来到了荣猛的屋外敲响了门。
刚敲了两声里面的人就开门了,男人高大的影子投在喜如脸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他的身下。
荣猛侧了侧身表示让她进去,喜如抠着手指头蹭了进去。
荣猛刚做完一个手活儿,一边收拾着一边用下巴朝炕那边指了指,“去那暖和,我收拾好就过来。”
喜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十多天前在那发生的不愉快。
她的心又是一紧,说了声“好”后走了过去,然后坐在边上看他收拾。
三两下荣猛就过来了,坐到喜如边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这么听话,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喜如刚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待看清他眼中的笑后才恍然明白,脸上瞬间绷不住,撇开视线一边拨开他的手一边说“我……我有话跟你说。”
荣猛顺着她放下手,捏住了她的,“嗯,你说,我听着。”
就这样,屋里安静了下来。
喜如心跳如雷,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后一咬牙,扭头看向男人,开口便道“荣大哥,其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那天晚上他走了之后她就决定了,要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对谁隐瞒都可以,但绝对不能对他有隐瞒。
先不说他是跟她朝夕相处,最能让她露出马脚的人。
就说他这次出远门的事,她一度以为他会像上辈子那样一去不返,便想这事告诉他,也好让他有个提防。
他信不信是他的事,但说不说就是她的事了。
荣猛眉头轻拧,紧了紧掌中的小手,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似的,“什么意思?”
喜如就知道光说这么一句是不能让人懂了,深吸一口气后便将自己刚才那话解释了一遍。
“死而复活,你能明白吗?就是上辈子我已经是死了的人,但醒来后却又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荣猛呼吸一滞,脸上虽未表露出异常。
但不知为何,心跳竟是突然加快,仿佛小媳妇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他很不想听到的。
喜如当他的不言语是在等她的后续,便适当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自己上辈子是如何死的,死前又遭遇了什么,死后又是如何意识到自己重新活过来的,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的起因。
从始至终,荣猛并未插半句嘴。
她说的仔细,纸质灯芯只有一半时方才停下,声音听上去无异,可眼圈早已红了。
小半个时辰后,喜如再次深吸一口气,垂着眸子看他粗糙的大掌。
“我知道,说这些你肯定不信,觉得我可能还没睡醒,又或者觉得我可能得了啥失心疯才这样的,可……可是……”
说着,她抬起头来看向男人,眼中泛起泪意。
“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再像那个时候那样突然不见了,如果不是去找先生,我这次差点以为你就……就……”
十多天来,她一直在想他回来后她要把一切告诉他的情形,想到过很多种。
但不管哪一种,她都不能保证他能坦然接受。
可能会不信,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
也可能会被她所说的东西给吓到,觉得她是个死了又活过来的怪物;
还或者在听了她重活的目的就是报仇后觉得她是个恶毒的女人。
忽然间,喜如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她已经说得够仔细的了,连她上辈子已经是个肮脏的女人都告诉他了。
不仅将自己的身子给了一个连脸都不曾见过的人,不,应该说连人都不是。
甚至还给那东西生了孩子,最后在怀着孩子时还被阮喜珠叫来的男人那般羞辱。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身子和心却早已脏得不像话了。
可决定一旦做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他信也好不信也罢,谅解也好不谅解也罢,说了就是说了,她心口的那块大石头总算可以落下了。
依旧未能得到男人的回答,喜如如鲠在喉,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后说“算了,反正我说都说了,信不信就在你了,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的话,我跟阿三就到姥姥底下去住,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的。”
天知道她是咋做下这个决定的,从打了这主意开始她就已经把后路想好了。
如果他不能接受她这样的怪物,那她就跟阿三从这里搬出去。
跟西施一道继续经营那小摊,把他的钱还了,等银子攒得差不多了就带阿三跟老太太去别的地儿给阿三看病。
能不能跟他继续在一起她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得很透彻了。
左右这辈子她已经跟他有这么多的好回忆了,再把这事儿告诉他让他有个提防,万事小心,她也就能放心离开这了。
如此一想,喜如心里倒是顺畅多了,掰开了他热乎乎的大手,抹了一把要掉下来的眼泪,遂起身往外走去。
荣猛掌心落空,坐在那如一口稳稳的大钟,便看着那娇小的身影离他远去。
她说她生了一只猫,还是一只能变成人的黑猫。
她说后来这只猫被阮喜珠在水里给溺死了,最后可能还成了一碗肉汤。
她说她并不恨那孩子,只是恨那孩子的父亲。
她还说她已经见过那孩子的爹了,阮全就是它帮着弄死的。
她说了很多很多,他听得自然也仔细。
身为异族的他从一出生便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存在,又怎会去质疑她说的这些在她看来甚是荒诞的东西。
可她纵使说的再多,他记住的,除了她的苦跟她产下的幼子外他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幼崽,黑猫。
能让她怀上那样的小崽子的人,除了他,再找不到别人了。
圣灵王族,只有真正的王族继承者才会是这样的颜色,其他亲族,即便是亲兄弟,不是王族继承者也不会是这样的颜色。
而这一代,只有他。
活了快三十年,荣猛从未有哪次像现在这般真切地感受到浑身发凉是何种感觉,从未像现在感到恐慌过。
即便那次的争吵,也从未……
喜如故意走得很慢,慢得从炕到门口分明几步路的距离她却像是走了好久好久。
即便做了决定,可私心地却还是想他能理解,理解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理解她要报仇的心。
便想着,他能追上来,或是叫住她。
哪怕不是马上接受得了,起码告诉她一声让他理清楚也行。
可喜如走啊走,一步不到两寸的距离,男人却一直坐在炕上一动不动。
喜如悬在喉咙里的心渐渐下沉,最后到门口时彻底沉到谷底。
在手伸到门上时,她停了下来,背对着男人小声道“我就算再坏也不会把你咋样的,我现在就去叫阿三下去,你……不用怕我。”
说罢,一咬牙,打开了门。
冷风陡然灌进,荣猛一个激灵如大梦初醒,再见那娇小的人已经出去要替他关上门了。
他猛然一个回神,起身大步上前,在喜如即将把门关上转身之际一把拉开了门,随即将那还没来得及转身的人一把拽进了屋。
“砰”
房门被他重重地关上,喜如被迫靠在门板上,看着低头压下来的男人。
“荣……唔!”
男人突如其来的强势的吻让她什么都未来得及反应,挂在眼角的泪水仿佛也忘了掉下来。
这……这是咋回事?怎么突然就……
“唔……”
男人将她密实地禁锢在他怀中,托着她的后脑啃噬她的唇与理智,再撬开牙关咬住她的舌。
喜如节节败退,眼见着理智渐渐被吞噬,好在她还没忘记现在的形势。
推了推没能推动男人,她便索性在他腰间狠狠一拧。
男人吃痛停下,垂眸看下来,那双眼却是格外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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