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甚至冷库,封七月都见过,可这古老的冰窖却是第一次见,挖在了后花园的池塘边,也不明白窦章以前那么怕水,这池塘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很大的一个地下室,里头铺了石板,据说里头还做了一层隔热的,怎么做的就不清楚,不过这古人的技术有时候即便是现代科技也比不上。
从京城到岭南千里之遥,别说送冰了,就算是送些好保存的东西也要费一番功夫,这冰要怎么样才能送来?
可还是送来了。
足以可见窦章这小子到底有多得宠爱了。
总兵府的冰窖是三年前窦章过来的时候挖的,很大一个,挖的也很深,为的便是在这边炎热的天气能够保存好里头的冰块。
动手收拾冰窖这些自然是不需要封七月她们亲自动手的,不过是在场看着免得其他人一不小心的将窦爷明年夏天吊命的东西给弄坏了。
冰窖里头的存冰已经不多了,留下来的也就是为了保持冰窖的温度。
新运来的冰用特制的箱子装着,外头包裹了厚厚的保温层,材质似乎是棉布之内的,再保温层外面还罩着一个木箱子,木箱子里面再放着碎冰,碎冰在沿途不断更换,走官用物资通道,就这么,两百多个箱子里头的冰完好无损地送到了目的地。
说是简单,实际过程到底有多难,便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了。
不过贵人们是不会考虑这些的,只要夏天的时候有冰用就成了。
封七月吐槽归吐槽,可没这个闲工夫去管这些没意义的,别说在这没人权的时代,便是上辈子那自诩人人平等的世界,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少。
看着人将运来的冰都放进了冰窖里头,再裹着厚厚的棉衣进去看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完事。
“少爷?”
封七月打了个喷嚏,都还没有走出冰窖,便听到外头海妈妈惊讶的声音,少爷?窦章那死小孩又跑回来了?
正打算出去看看,人便冲进来了,脸色很难看。
“你……”她愣了一下,才继续下去“出什么事了?”这样子也不像是回来看这送来的冰的,而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外头出什么大事了?
窦章没说话,暗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手上还握着那封密信,仿佛下一刻便会化作猛兽扑上去将眼前的人给撕成碎片吞进肚子里似得。
她惊讶。
她紧张。
她担心。
她和他所想的没有任何的不一样。
都那么的正常,那么的没有一丝假装的痕迹。
即便太奶奶真的救了崔莹,眼前的人是假冒的,她顶替了崔莹来了岭南,那她也是太奶奶安排的人!
太奶奶安排的人怎么敢这样对他?
她怎么敢冒犯他?
怎么敢如此理所应当地享受他给的好!
她怎么敢?
所以,她绝不是太奶奶的人!
所以,太奶奶根本就没有做过这些事!
这信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你怎么了?”封七月心微微一沉,“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手里握着的是……信吗?难道是……
窦章握紧了拳头,努力地笑了笑,可是却让本就狰狞的脸庞更加的狰狞,“没事!”
没事!
怎么会有事?!
这就是一个骗局!
一个陷阱罢了!
“没事!”
说的咬牙切齿。
封七月自然不会信,可也没打算深究下去,便是他什么也没说,可她却还是觉得和她怀里那封信有关系!
崔九不会无端端给她送这样一封信来的!
窦章也不会突然回来!
“没事的话那还不出去?这里冷死了!”她不能深究,甚至得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回去销毁那封信,“走吧!”说完,便上前想要拉他走了,可窦章却避开了。
便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避开,愣住了。
封七月心更沉了,双手放在了胸前,“走吧。”必须马上销毁这封信,绝不能让崔九的阴谋得逞!
她不是想一直欺骗他,但绝不能现在说,更不能让他误会!
不管窦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他很信任她,甚至依赖她,所以被他发现她不是崔莹,甚至误会她待在他身边是为了和崔九里应外合,必定会深受打击。
她已经骗了他,甚至可以说利用了他,不能再伤害他。
“好……”窦章继续笑着,笑的很难看,他没有避开,他没有,他不是不信她,只是……只是……“我们出去!出去!”
她怕冷,得马上出去!
“走,我们……”窦章伸出了手,可握到她的手,便被进来的窦安打断了。
“少爷。”
窦章像是受了刺激的刺猬似的,张开了浑身的刺,“你来做什么?!”
他来做什么?!
谁让他来的?!
谁让他来的!
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滚——”
窦安脸色也很不好,看向封七月的眼睛充满杀气,少爷竟然为了这贱丫头连总兵大人也不信!
“我让你滚你听到没有!”
“少爷!”窦安没有听他的,“总兵大人命属下……”
“你是谁的奴才?!”窦章怒吼道,拳头也挥了出去,“我让你滚——”
封七月看着窦章发狂的样子,心上好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能这样?
他……
“够了!”
窦章猛然住手,转过头看着她,不知所措,“你……你别生气,我……”
“让他说。”封七月看着他,“窦章,让他说。”
“七……”那个月字怎么也说不出来,其实他也还是怀疑的是不是?所以才会那么怕窦安说出来,才会那么紧张,那么……不!他怎么会怀疑?她又怎么会骗她?!怎么会?!“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让他说!”
“我不想!”窦章也吼了回去。
“你不想就能阻止吗?今天你阻止了,明天呢?你舅舅做的事情你能够挡的住吗?”
“你——”
“你说!”封七月抬头看向窦安,厉色喝道,她有什么不能听的?有什么不能听的?!
窦安眼底的杀意更浓,“少爷,总兵大人命属下回来将这冒名顶替崔莹,意图不轨之人拿下,等候他亲自发落!”
“她是崔莹!”
“是不是,少爷不妨问问她!”窦安说道。
窦章浑身绷紧,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面目狰狞,他不问,不问!为什么要问?她明明就是崔莹,她不是崔莹能是谁?太奶奶怎么会弄一个胆敢欺骗他的人来冒充?!绝对不会!“你……是……谁……”
可舌头就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竟然真的问了。
或许……
或许这才是他最深的意识……
封七月看着他,神色很平静。
“今天南王府派人来送了一份年礼给她。”窦安继续说道,“少爷先前吩咐过要注意南王府的一举一动,所以,属下一直派人盯着,而根据回报,南王府今天并没有来人送礼,下面的人将那送礼的抓获,审问之后得知他的确并非南王府的人,而是有人让他来冒充将年礼送给她,他交代年礼里面有一封密信。”
封七月更加确定今天的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
窦章脸色几乎惨白了,她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甚至连神色也没有变过……
如果她是被冤枉的,如果他冤枉了她,以她的性子早就闹翻天了,可是现在她没有!
“海妈妈,搜一下她身上!”窦安继续说道。
海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窦安说的话她都听明白了,可又不明白,七月不是崔莹?不是那位崔家大小姐?她待在总兵府是要对少爷意图不轨?总兵大人知道了派窦安回来抓拿她?她不是崔家大小姐?不是……
“海妈妈!”窦安喝道,今天一定要除了这个祸害,即便要不了她的命也要让少爷彻底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小小年纪竟然将所有人耍弄的团团转!
的确够本事!
“还不动手!”
“不必了。”封七月开口说道,声音很平静,没有惊慌也没有激动,“海妈妈,不必劳烦你了。”她从怀中拿出了那封信,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隐瞒,更不可能销毁了,她能够做的只是尽可能地降低伤害。
窦章看着她取出来的那封信,浑身颤了一下,眼睛睁大的都几乎要裂开了一般。
脸色惨白。
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炸开了,轰隆隆的,一片混沌。
真的有信。
真的有。
窦安不是说谎,不是针对她,不是……
是她真的……
“我并不知道那送礼之人不是南王府的。”封七月看着窦章,语气认真而平静,“这封信被放在礼盒当中,信是崔九写的,不过上面写的事情全都是瞎编乱造,他……”
她的话没有说完,手里的信便被窦章给夺了过去,像是要做最后一丝努力似得,又像是再给自己最后的打击,自虐一般,他把信夺过去,一字一字地看着。
那一个个的字像是化作了利箭一般,朝着他射来……
仿佛万箭穿心一般。
“呵……”
他笑了,眼眸更加的赤红,看着她。
封七月握紧了拳头,“假的,都是假的,今天的一切都是崔九在设局,他……”
窦章没让她把话说完,双手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封七月没有惊慌,可还是变了脸色。
“你——是——不——是——崔——莹!”窦章一字一字地挤出来,你是不是崔莹?是不是崔莹?是不是崔莹?!是不是——
封七月艰难地呼吸着,“不是。”
两个字,彻底地摧毁了他摇摇欲坠的信任。
不是。
不是。
他松开了手,没有发狂的掐死她,松开了,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不是……不是……”
她说不是。
都是真的。
舅舅说的都是真的。
她骗了他!
骗了他!
“窦章……”封七月便是没有被掐着脖子,可依旧觉得呼吸困难,“对不起。”
她没想过骗他,可事实上却骗了很久,从头到尾都骗着。
“你是谁?”窦章呢喃道,那声音就好像不是他似的。
封七月看着他,“我是崔家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崔家出事之后,我和所有女眷一起被关起来,后来有一日,我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大夫人告诉我说以后我就是崔家大小姐。”
窦章笑了,是一种极瘆人的笑。
“我没想过骗你,只是在那时候我已经是崔家大小姐,如果我被人发现是假冒的,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死,所以我只能背着崔家大小姐的身份!”封七月继续说道,“但是我没有和崔九合谋什么,事实上,若不是为了保命,我压根儿不想和崔家扯上任何关系,对于崔家大夫人让我代替她女儿流放这事也是心有怨言,所以,之前我和崔九……”
“当日在小张庄,你为了让徐真救崔九连命都不要来阻止少爷。”窦安没有给她继续辩解的机会,“现在却说压根儿不想和崔家扯上关系,封七月,你真把少爷当傻子吗?”
“那是因为……”
“你骗我!”窦章没等她说完,便道。
封七月浑身一震。
“你骗我。”窦章朝她走了过去,浑身戾气,“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你骗我!”
他一直一直很信她。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哪怕她一点也不像是崔家大小姐!哪怕她错漏百出,哪怕她那些狡辩还无理据,可是,他还是信了她!
他不但信她,甚至还……甚至还——
“你到了现在还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