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与追音、杳音骑马归家,回到正卿府,已是傍晚。此刻,天边传来几声闷雷的鸣响。
刚进大门,就见穆氏浩浩荡荡携众家丁仆妇,把她们三人围了起来。
起初,三人不以为意,随着来的人越聚越多,把一门、二门间的通道围得水泄不通,季秋颔首行礼,问穆氏“母亲这是何意?”
眼下穆萌的送亲队伍已在去往洛云的途中,季意如亦不在家,穆氏根本无需掩饰什么。她很聪明,不像以前那样,直接上去扇季秋一巴掌,而是和季秋保持一段距离,指着她鼻子骂道“区区庶女,竟然劳烦府中下人替你开门,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
“母亲,何必强调嫡庶,爹爹也从未说明我是庶女,若真论起来,两位妹妹在这季府的身份都未必比女儿高。”季秋言道。
穆氏绕开了这个话题,又发难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出门不该向主母禀报,征求我的同意吗?”她叉腰、竖着眉毛问。
轰隆隆,天空又有几个雷炸响,银蛇般地闪电在她们上空划破,乌云满布,马上就要下雨。
“女儿今天去费邑,是前几天和爹爹说好的。”季秋回完话正欲走。
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将她们拦住。外院的仆人管事皆归穆氏管辖,大概这就是她把她们围在这里的原因吧。
“母亲这样把女儿堵在这里是何意,女儿大可以飞上屋檐,一走了之的。”季秋抬头看着墙檐,提醒穆氏道。
“季秋,你还是太小看我了,这外围可是兵丁府卫,还有我穆家养着的江湖人士,今儿个都到齐了。此刻已布下天罗地网,你要硬闯,母亲就不知道会不会伤着你。”穆氏边分析边招呼兵士上屋檐。
“大胆穆氏,你不知小姐有天子令牌吗,竟敢如此。”杳音喝道,此时,杳音与追音已拉开保护季秋的架势。
“呸,天子玩厌了的货。”穆氏啐道,“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连媵嫁都不要,天子英明,他都说‘何以堪配’了?你还厚着脸皮往上贴?你没戏了,季秋。今天我要是不高兴,把你们杀了又如何?”穆氏挺着腰杆,更加理直气壮地说。
季秋揉弄着披肩上垂下的绒球,然后正视穆氏道“那母亲今天想怎么‘安排’我?”
此时,倾盆大雨而至,穆氏被好几顶大伞遮在下方。
穆氏看着毫无准备的三人,突然被雨砸到,心中很是痛快。她拍手道“是我的好女儿,母亲说过的,见你一次折磨你一次。今天,我们玩个新鲜的。这一门二门母亲待会叫所有家丁都去堵着,房檐上我派江湖高手守着,你只需站在这里两个时辰便好。还有一个办法,若是你跪着,母亲会网开一面,跪足半个时辰,你就能出去了。”穆氏讲完“规则”,上了顶八抬大轿离开。
别说两个时辰,这一会功夫,三人的视线已经模糊,刚骑马渗出的汗,此刻都化作丝丝寒意,沁入骨髓之中。
追音与杳音早有耳闻,穆氏对季秋小姐极其苛刻,没想到世上真有人,绞尽脑汁,把所有的智商都放在研究折磨人身上,实是变态。这穆氏该不会找了哪个知名的方士,算过天气吧。俩侍女腹诽道。
一开始,杳音独上屋檐,想引开这群会武的人,让追音护着季秋先走,可她一上去,所有的人迅速集结火力,攻击季秋和追音,他们胜在人多,加之暗器飞镖,防不胜防,两人抵挡不住,杳音只能返回。当三人在一起,他们就停止攻击。
三人站在小道上,暂想不出突围之法,淋着雨也是无趣,便开始闲聊起来。
“要是多两个人就好了。”追音道。
“怎么说?”季秋问。
“杳音力气大,能把那颗老榕树劈了,两个人托着老榕树撞门,其他两个负责掩护,然后小姐就负责大摇大摆进门。”追音计划道。
季秋看着门口十人环抱都不一定绕城一圈的老榕树,惊掉了下巴,“开玩笑的吧,这树一千年多年,杳音怎么劈,两个人也举得动?”追音平时是极为谨慎之人,这样说夸张了啊,是不是被雨淋糊涂了。
“呵,小姐以后会有机会见识到的。如果不用保护人,杳音能以一对千。”追音道。杳音害羞地挠挠头。似是说“过奖了”。只有季秋不信。
“我们把外袍取下吧,这么淋,外袍积水会越来越多,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季秋把话题带回,她觉得还是着眼于当下比较实际。
雨虽只下了一个时辰,但屋檐上的人却没闲着,竟拿着木桶往她们身上倒河里取来的冰块。
“放心吧,穆氏不会让我死的。”季秋边躲边调侃道。
杳音握紧拳头,憋屈道“小姐放心,这次是奴婢大意了,我会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小姐!小姐!”杳音转过身,只见身后的季秋已昏死过去,追音摇着她的身子,不停唤着她……
昏黄的烛火下,三个丫鬟在房中踱来踱去。季秋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嗓子和烧着了一样,躁得难受,声音也沙哑得蹦不出字来。
追音见她醒了,将季秋扶起,靠在软垫上,不停给她灌热水。
“这府上客卿大夫都让穆氏请走了,小姐眼下发着高烧,这可如何是好。”杳音急道。
晓兰急的没边了,不停转圈,拍着手道“不行我去求大夫人,求也要把大夫求来啊。”
其余三人皆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晓兰。大夫人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季秋无奈皱着眉头,道“晓兰,你母亲不就是医者吗,她就在隔壁院,你快去请。”她说的话太多,不由咳嗽两声。追音替她拍着。
“对吼。”晓兰一拍脑袋,火急火燎地推开了房门,冲向门外。其余两人皆用无语的目光看着晓兰远去背影。
这里是内院,都是小姐平时管教施恩过的仆人,对她忠心无二,眼下她并不缺人照顾,“大夫”也有了。杳音细数这些,觉得都妥当了,她用低沉的声音道“追音,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御茗苑会会大夫人。”她的声音比男子还低沉,听着让人胆寒。
“大夫人,奴婢来求客卿大夫替我家小姐治病。”
“大夫人,……。”同样的一句话,杳音在御茗苑门口足足喊了三遍,根本没有人出来理她,四下寂静无声,院中各人似是都休息了,只听得草丛中几声蟋蟀的嗡鸣。
杳音飞上房檐,一鼓作气,将御茗苑主屋的房顶掀起,一片片砖瓦似本来就是连成一体的,由近及远,被杳音一次性拔起,然后地上传来阵阵瓦片砸落的声音,比起那雨、那冰块不知壮观多少。
众人吓破了胆,御茗苑的主子下人疯了一般往院子里跑,不免有几个因踩踏受伤的。等二层的人都跑完,杳音继续开工,这次,她又运气,一次性将二层墙体推净。这怕是哪里来的神仙吧,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开始跪地叩拜起来。
杳音大摇大摆地走在院子里,道“累了,不玩了。”说着,将一个又一个石化的仆人手中的火把夺过,一起扔在了御茗苑“废墟”的一层。然后拍拍手走了,试问,哪个敢拦她。
“救火啊,快救火。”下一刻,御茗苑鸡飞狗跳。谩骂声、救火声、惨叫声,声声齐发。
杳音,天子暗卫应龙队副队长。所到之处,百里无处生,千里杳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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