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昭穆夫人走到附近一家卖鳗鱼的摊位前,见着各色大小档位的鳗鱼都放着,货源充足。
它们有的被挂在架子前、有的摆在冰块上,排列得很是整齐并散发着诱人色泽,由此可见鱼都很新鲜正是她想要的。还有很多在桶里游着,是做成高级鳗鱼饭的必选材料。
“这位夫人买鱼吗?我们铺子里的鱼都是今儿一早进的货。”这家摊铺的一个姑娘探出头来热情介绍道,还有一个人似是老板站在摊铺另一头的砧板前杀鱼,他穿了层厚重的棉衣一直不讲话,从年龄上看,应是这姑娘的父亲。
一旁的穆谨不悦道“刚才你不会没听见吧,这位可是鲁国昭穆夫人,前来专程为大家做鳗鱼饭的。”
“哦,夫人您好,小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的。”小姑娘似是听懂了,脸上略带为难之色道。
“谁说要……”穆谨正想说什么,昭穆夫人用手拦住她并对姑娘说“姑娘误会了,本宫是要买你摊子上的鱼,绝不拖欠你的银子。”
姑娘一听,转而笑嘻嘻道“还是夫人讲理,我叫小鱼夫人喊我名字就行。”
“那小鱼姑娘,这鱼我都要你开个价。”昭穆夫人一边翻着鱼一边点头,她看过翻过的基本上质量都很优。
“一个金饼。”小鱼伸出食指道。
昭穆夫人平时虽不买菜,但区区鳗鱼怎能谈得上用金子买,她与她打商量道“小鱼姑娘,你看这是给百姓们做的鳗鱼饭,就按寻常的市价卖给本宫如何?”
小鱼歪着脑袋道“可我也是百姓啊,我要赚钱攒嫁妆,要不然下半辈子还得跟着我爹吃咸鱼。”她无奈地转过脸朝摊子另一头那个三十上下的男人望去。
只见她一直默默无闻站在一旁的爹动作生疏,此时正在处理一条鳗鱼,他能把鳗鱼杀到突然跳起来,然后鳗鱼掉在地上滑不溜秋的,怎么抓也抓不回来。小鱼扶额,然后又把头转回来作委屈状。
昭穆夫人无暇顾及这父女俩,她给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多派了几个人在这市场打听,看还有没有别家卖鳗鱼的。
小鱼昂着小脑袋,双手撑着摊铺悠闲道“夫人便买了吧,待会我让爹爹给您把全部的鱼都处理干净,我们家的鱼品质有保障童叟无欺,包您满意。您也说了按市价算,今儿个鳗鱼只此一家,本姑娘不管说多少都是真真儿的市价。”
昭穆夫人算是听出来了,她被这丫头算得死死的,但看到周遭百姓,放出去的话不好收回啊,那只能……
“爹,你快点。”小鱼一边收下金饼一边朝那男人喊道,她先招呼着昭穆夫人手下的人把已处理好的一框框鳗鱼运到粥铺那边去。
昭穆夫人这边也是做足了准备,炉火,烤架,腌料,酱料,庖厨她都已带来。看着烤架上的鳗鱼冒着滋滋的汁水,散发着不可言喻的香味,大家都开始饿了。白饭她也让手下人在附近最好的酒楼里买来,现下,她看着火,只等第一批鳗鱼烤熟。
看着粥铺那边已排起了长龙,小鱼枕着头翘着脚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望着天。突然,她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套了个围裙,上面还有可爱的小花图案,这不重要,她愤愤地站起来嘟囔道“说好的您摆摊我收钱呢?”
“快来帮爹打打下手,这么多鱼累死你爹了,小心活干不完嫁不出去。”男人背对着她道,他的刀法渐趋娴熟,基本上一刀去头一刀刮肠再一剃扔到水桶里,所以她的活就是洗鱼。
洗了两桶的鱼腰都断了,正好有手下来搬鱼到粥铺那边,小鱼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爹爹我不干了,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不嫁了。”
那手下一脸懵,愣在摊位前。
就听那男子仍然继续淡定地杀着鳗鱼,处理完一条转过头对女儿道“也好,陪着爹一辈子,快把鱼洗了,回家腌咸鱼去。”
败给她这个爹了,小鱼腾得一下站起,提了两桶鱼给那手下。
他们的鳗鱼算是卖完了,那边的鳗鱼饭也派得差不多,昭穆夫人已在百姓的欢呼簇拥下提前回宫,剩下穆谨看着粥铺。
小鱼用双手支着红彤彤的脸蛋,眼睛却瞟向粥铺那正烧着的好几锅粥,见他们收拾着准备收尾,正要将粥处理了,她飞奔过去。
她指着粥道“伙计,这粥你们怎么处理?”
“按小姐的吩咐,看着碍眼就倒了。”一伙计答道。
小鱼拦住他们“不如给我吧,倒了可惜。”
“请便。”
“爹,把那两袋麻袋给我扛过来。”小鱼吩咐着远处的男人。
两个麻袋里尽是些鳗鱼骨头、鳗鱼头、鳗鱼尾等杂碎物件,她将这些统统倒进了粥里盖上盖子开始煮。
那个之前从这里经过的脾气古怪的老爷爷又折了回来,他是寻着味道来的,他走到粥铺前停了下来,小鱼把锅揭开时他眼睛都亮了,“姑娘,这是海鲜粥吧,能否给老朽盛一碗?”
老爷爷搬了张板凳拿着碗独自吃起了粥,边吃边回味,交着嚼着脸上竟淌起了泪。他似乎回到了幼时家计艰难,只能用这些便宜的下脚料煮粥,但却很美味,他越吃越有味道,回味无穷。
这“活招牌”又吸引了一大批人来喝粥,这粥真有种魔力在牵绊着他们,尤其是老人,吃得热泪盈眶感触良多。
他们有的吃完一碗还要一碗,反正粥、桌子、铺子都是现成的,也有的不好意思多给了她钱,这就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花妈妈与卢公公刚吃过鳗鱼饭眼下又吃了碗海鲜粥,满足之余,卢公公义务拉起了二胡,增加了喝粥的气氛。
夕阳西下,父女俩把摊子收好让人帮他们把东西送到指定地点,雇的还是粥铺的其中一个伙计。
“爹爹,我累了。”小鱼道。
“来,爹爹背你。”
众人看着父女俩消失在夕阳照耀下的一条小道上。
“好玩吗?”男子侧过头问小姑娘。
“太好玩了,晓兰这丫头乔装的技术精进了不少,连穆谨和昭穆夫人都没认出来。”趴在姬辰背上的季秋满脸得意道。
“你开心就好,赚的钱全给你备嫁妆,爹不心疼把你嫁出去。”姬辰道。
季秋斜着眼“那我要嫁给别人,你太老了。”
“走,回家吃咸鱼,小孩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爹收着。”姬辰将季秋紧了紧,生怕她心生一计跑了。
一间只有四方一进院子的小屋,季秋与姬辰陆续去沐浴更衣,洗净一天的疲劳。此刻,他们正在一方小桌上吃着清淡的晚饭。
姬辰把一鳗鱼中段挑出来给季秋吃,“秋儿,你来齐国的目的是什么?”
季秋就着鱼趴着饭,“找我外祖父替我正名啊。”
“然后再名正言顺嫁给我。”姬辰事先补充道。接着再说“但你要记着,你现在是小民,即使靠小聪明赚点钱,也万万不及有身份之人,联络上齐公。”
“这倒是把我难住了,陛下的行踪不能暴露,哦对了,那玉佩,玉佩兴许有用。”寻常百姓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触及到一国之主,但那玉佩似乎是姬辰的随身之物,吕四是齐公“亲戚”……季秋猜测道。
姬辰点了下她额头“叫夫君。那玉佩本来有用,但多了昭穆夫人这个变数,恐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季秋想了想很有道理,她接着道“那陛下是想考验秋儿,能不能以小民的身份为自己正名?”其实季秋还想问为什么是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但看着姬辰想杀人的目光,她心虚地喊了声“夫君。”
“乖。”姬辰像慈父般摸摸她的头。“那夫君和秋儿打个赌如何?如果秋儿是靠自己正名,那按照原计划,我们在洛云成亲。若是靠寡人或者别人,那我们就在此地成亲。证明你能力的时候到了。”姬辰鼓励道。
不知怎的,季秋看到姬辰眼里正散发着狼才有的绿光,这其中肯定有诈,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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