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道红颜薄命,才留下美丽的传说;飞蛾扑火,才识生命的壮阔。雪花飞舞着坠落,这些极度脆弱的东西却被赞美成“向死而活”,呵,真能编。
凤鸣宫空中花园中,一女子光着脚靠在长廊上感慨道。女子用金钗随便挽了个髻,其余发丝披散下来,鬓边簪了朵白花。
她的三哥走了,这世界又少了个在乎她的人,也正是因为此事,她才想到这些伤感之事。她才不要脆弱,她喜欢用刚强、个性书写自己的人生。
她全身缟素,包括她的脸和唇。三哥是她同胞的兄弟,无数部族敬仰的王,他的逝去会让人难过一阵子、怀念一阵子,然后他的领土会被继承、争夺、瓜分,没过多久,他的地界就会流传别人的传说,他传承的意志全部消散无踪。
她拿着酒壶痛痛快快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剩下的洒在地上给她的三哥,她的眼眶里瞄着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她忍不住抬头望天,脸上的笑真比哭还难看百倍。
如果她是飞蛾,永远都在扑火,轮回蹉跎了百世意义何在?可悲的是她一生下来就是,心悸,随时死去,不知道大限是什么时候……
在侍女的侍奉下,侨王后佩戴凤冠、着风袍,依旧是那个从容有度,不卑不亢的大周朝王后,她今日去太后的景宁宫商讨王上与季秋的婚事事宜。
满月宫空地
姬辰蒙着黑布,为了“公平起见”,季秋让他手上拿了把剑与她比试。
“陛下我要开始了,您准备好了吗?”季秋好心提醒站在原地十分放松,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准备的姬辰。
姬辰嗯了一声,让她小心点别伤了自己。
季秋咬唇握紧青冥,欲打算直接绕到姬辰正面进攻,给他来个措手不及。结果就是姬辰突然出脚,给她来了个猝不及防,季秋摔倒吃土。
季秋看着姬辰嘴角显现的得意的笑直接上去踹了他一脚,所有脚被他抱住了,几个侍女在远处扶额捂脸“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姬辰放开她的腿揭下他头上的布,伸手给季秋道“秋儿,算了吧,以后寡人亲自教你些厉害点的招数。”
季秋双手握紧姬辰的手,这次,她出手,不,是出嘴比姬辰快,她在姬辰带着她起身的时候狠狠往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如一只蛮不讲理的凶残小兽。
结局就是被姬辰扛起,走向满月宫。
侍女们跪地开门,然而,在他半只脚迈入花好月圆之际,太后娘娘不合时宜地赶来了,出乎意料的是,姜璃首先自己气冲冲地进去了,再招呼着姬辰也进来,侍女们为他们关门。
“放下放下,成何体统。”姜璃自顾着坐到主位上,嫌弃地数落着儿子。
眼下圣旨懿旨两旨齐发,宣布封蘭长公主季秋为大周朝夫人,封号懿,接着是要举行盛大的国婚。
太后仍是不满道“我们的王后娘娘不地道啊,说是你和懿夫人的婚礼就不请各国诸侯来观礼了。”
姬辰与季秋一起坐在下首,他听太后娘娘讲完,解释道“除王后以外,之下的后宫嫔妃都是不高而娶,懿夫人的册封昭告天下已是加恩,王后没有错,母后请勿要再计较什么。”
姬辰见一旁的季秋一直不说话,伸出手揽过她道“要是等所有诸侯来,特别是原路的,只怕只能赶上我和秋儿孩儿的满月酒了,嗯。”
季秋噗的一声将口中的水吐出来,还有一半呛到了鼻子里,不停咳嗽。
姜璃立马下去握住她的手关切道“有了?这么快!”姜璃掰着手指头数,她侧着头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这还不到十天啊,是哪位神医诊的脉?
季秋呛得不停流泪眼睛都睁不开,她说不出话只能握紧姜璃的手,阿姨,求您别再数了……
五日后,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姬辰与懿夫人举行了大婚仪式,结束后,帝后坐在凤鸣宫主位,懿夫人跪听王后教诲。
王后似那神龛上的人像,妆容神态一丝不差,将训诫之语按照规范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然后她问季秋“懿夫人,作为夫人的本分是什么?”
“坐论妇礼。”季秋颔首恭敬答道。
王后点头,待屏退众人后,她让季秋起来,自己再换了身正红色的衣服坐回原位。
她不忘吩咐季秋道“懿夫人,陛下只有你我两个后宫,除了你的本分,本宫希望你担起为陛下绵延子嗣之责,早日为陛下诞下继承人。”
姜璃从未比此刻更觉得王后是明事理之人,她这句话是接纳了季秋,也承认了季秋在王儿心目中的地位。
季秋略略点头,婚礼所用的用来遮脸的宽大孔雀羽毛扇下没人看出她的神情。
最后,王后再提出季秋诞下的继承人将由她和自己共同抚养,小的时候在季秋身边学习礼仪诗词,大一些送到大漠马场学习骑射。
姜璃刚蹦出第一个字时就被王后身边的天子陛下生生截断“王后说得有理,就按王后的意思办。”
再五日,王后娘娘乘着十二人大轿来到满月宫,正在与季秋说笑的太后娘娘僵住了表情,里面还有刚下完朝的王上,王后总是要挑他们两个人在季秋边上的时候找季秋说话,这不是巧合,是她的做事风格。
今天,她又是来考教懿夫人的礼仪的,让她背诵后宫妃制。
季秋跪于她跟前答“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
“那她们各自的职责是什么?”王后问。
“夫人坐论妇礼;九嫔掌教四德;世妇主丧、祭、宾客;女御序于王之燕寝”。季秋恭敬地将答案一一道出。
王后看了自己指甲上的蔻丹许久,道了声好,她就是这样,是不是来敲打季秋一番,也不挑刺也不发怒,她其实就是想让姬辰记得,他还有这样一位妻。
王后起身,并未看姬辰以及脸色不知如何描述的太后娘娘,她道“本宫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你刚才没背到的,‘后正位宫闱,同体天王’,其余的,都你担下,若你受不住,本宫替你做主,把这些人一一找齐,伺候王上。”
王后的背影充满冷傲与孤寂,没人知道,她那落寞的背影之下正留着两行清泪,王宫冷的让她想哭。
只听姬辰再补上一句“按王后的吩咐。”
这不是雪中送炭,是给她心口再插了一把刀……鱼本生活在海里,却想去温暖有体温的人,爱而不得后,才发现,自己比原来更冷,冷到无法呼吸,更需要别人的温暖。纫佩在用尽全力走出他们视线后,重重地往后跌了一下。
太后娘娘姜璃今天很气,她把气全撒在了儿子和外甥女身上,对季秋,她说“今天你早点休息。”这还好,对待天子陛下,直接写了俩字,命令他“克制”。
姬辰暗道您先好好克制住您自己吧,太后娘娘。
夜深,季秋辗转反侧睡不着,提着个小灯笼逛到树屋,这树真的好大,听晓兰说,树长成这般,一定是吸收了很多天地灵气,所以她也沾沾光,吸点灵气。
“阿嚏。”一阵小风吹过,还是去里边坐坐吧。季秋熟门熟路摸进了树屋,发现里面的陈设依旧,她用一只手撑着头,朝墙上的琴、瑟、针望去,试试这琴?她摇摇头,她的梨落会吃醋,其实她是有些累,为她的懒在找借口。
她的另一只手有节奏地在桌上轻点,大概累的只有自己的心吧,王宫比她想象的还要无聊,但她能看出,王后比她更累更不适合待在宫里,她的撑下来了,那自己?
但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为了姬辰吗?她还未想明白这个问题时姬辰走了上来,他看到季秋时马上跑了过来,“秋儿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原来她哭了啊,季秋随意擦了擦,道“沙子迷了眼睛。”
姬辰轻拍着她的背,给他讲了这树屋的来历,是他的父王景王给姜太后建的,每日都有专人打扫,父王去世了,从未允许任何人进来。
那专人?
嗯,正是母后自己。她说你和这屋子有缘,也怕你的宫殿太小,就把这块划给了你。她还说我们家秋儿以后会受很多很多气,地方大点好让她透透气。
季秋莫名抽搐起来,趴在姬辰怀里,口中念着“姨母”。
“过几日,寡人就带你出去,你且准备一下。”姬辰抚摸着季秋的头道。
季秋坐起来问“是散心吗,周边的城邑?”
姬辰告诉她是去各国游历,而且先去的正是那个她“翻牌子”抽到的楚国。
季秋津津有味地幻想着并对姬辰描绘游历的场景
继续扮成父女卖鱼摆摊。不成,夫妇还可以考虑一下,然后男子又拍了她一下,不悦强调他们本就是夫妇。
扮成商人大干一票,联合吕四,把各国钱庄包圆,成为是个手指都带不过来金戒指的世界巨贾,哈哈哈,季秋都快激动地跳到桌子上,姬辰点头表示赞同。
坐着大马车扮成昏君妖妃,体验民间疾苦,不成不成,太浮夸,太,姬辰亦摇摇头,妖妃穿得太少,在满月宫可考虑考虑,季秋白眼……
季秋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久,说到舌头都快打结,真好啊,幻想总是那么美好,但抛下日理万机的朝政,陪她去周游世界,这可能吗?她同意世人也不同意啊,毕竟昏君没人骂,错的都是“妖妃”。
季秋鼻子一酸,他还不如不说呢,把她“馋”的。
“秋儿觉着寡人是在说笑吗?”姬辰见她讲累了,再让她靠在他的怀中。
季秋默念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她深知姬辰之意,他们不是处在“有道”的时期,亦不是处在鼎盛的时期,而是处在无力回天的末世,但不是最末,说得不好听一些,凭自己本事,也许还能苟延残喘几代。
这些话,都从季秋口中轻轻吐出,姬辰亦听得认真。
季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得出了个结论,她对姬辰说“周朝现在的兵力还不如临近封国晋国,他们真的是真的敬重大周吗?全然不是,他们是占着守护正统的礼发展壮大国家,其他国亦是如此,所以谁来伐周,肯定会被天下人诛之。”
“嗯,接着说。”姬辰给她倒了点桌上的水。
季秋再言“各封国崛起之势根本不是大周架得住的,如果我们仍‘倚老卖老’,说要去灭了哪国,若是输了,大周没了,那个国家再被别的国家讨伐,反反复复,天下乱之。”
最后,真有可能“什么都不做”来的稳妥,季秋得出了个可怕的结论。
姬辰知道季秋会说这些,他用长辈的口吻对她道“所以啊,寡人要带我们秋儿出去长长见识,你说的有可能对有可能不对,且去都看看。”
“时辰不早了,秋儿回去吧,寡人若是再陪着你,母后是不会放过我的。”姬辰难得晚上如此君子地抱着她下了树屋,然后两人分道扬镳。
一刻钟前
“禀太后娘娘,陛下不在自己宫中。据表弟说,他朝满月宫方向去了。”清禀报道。
太后就知道会这样,她气冲冲地去满月宫,问今晚守夜的追音和思音道“陛下在里头吗?”令她奇怪的是两个侍女说晚上并未见过陛下。
还挺自觉。
“但懿夫人也不在宫中,朝树屋方向去了。”追音补充道。
……
她的屋子送给宝贝外甥女可不是用来打情骂俏的,在她去树屋看到季秋好好的一人站在树前的时候她才放心,是自己冤枉了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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