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这回自己死定了呢,纵使大罗金仙也救不回的,灵儿的记忆还定格在齐鲁夹谷会盟,她发现眼前出现光亮,然后再变成一团黑,她本能地再尝试抬起重重的眼皮,来回几次,原来她还活着。
自己好像是躺在一个帐篷中,外头还能听到呼呼作响的风声,她的意识渐渐清晰,回忆起了自己是谁,遭遇过的前尘往事,原来她的一生如此不堪,她自己也嫌弃。
她不是该在远府吗?这里又是哪儿?灵儿疲累地躺在床上,在哪里都一样,她并不在意。
刚才见灵儿苏醒过来,医师已出帐通报,现下进来帐里的是王后娘娘。
王后见灵儿想要艰难地爬起来给她行礼,她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
侨王后坐到她边上道了些事情于她听“你的本事足可以做我的一等宫女了,之所以看着你被那两个蠢的呼来喝去,是想慢慢磨练你,磨掉你身上的傲气,哪知你如今也变得那么无用。”
原来自己还有点用,灵儿苍白的嘴唇弯出个弧度,但侨王后下一句话出口她连调侃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等厉害的法术当然得为我所用,所用本宫找了个幻象师将你催眠了再造了个假的本体,你真正的本体在本宫这,这就是你回到这里的原因。”
侨王后看上的人自是有过人之处,但绝不会“过”过她,她总得留一手才能放心,所以她只管藏着灵儿的本体,外头的打打杀杀她一概不过问。
灵儿像个蔫了的茄子,两个灵体会大大损耗她的元气,王后主子真是把她控制得死死的,一边让她当她手下的手下,一边控制她的武功,以至于自己不会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她在宫中办差亦不能像以前学禁术那般,在蛮荒之地肆意捕食“猎物”,与人签订血誓来吸取人的精华,她一直认为自己武功不得精进,是因为长期没好好休息,而如今确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她是王后手中的一颗棋子,她认了。那王后今日召她回来时要重新启用她?她这就要得到升迁了?
“属下听命,主上万安。”灵儿用尽所有力气下床重重往地上磕了个头。
“看来你是变蠢了,本宫刚才已说了找了个比你更厉害的幻象师,不需要你了。”王后轻叹了口气。
灵儿仍不撒手,泣道“娘娘多一个人照应总不是坏事吧,灵儿愿意学,娘娘您召灵儿回来不就是说明灵儿已通过您的考验了吗?”灵儿并不想放弃这个她梦寐以求的主人,没了她,她还能是什么?
没想到,侨王后撇开了灵儿抓着她裙角的手朝帐外走去,一句“哥哥要的东西,本宫从来不和他抢。”
小西戎王?难道他对自己?
正当灵儿摊在原地思考之时,小西戎王走了进来。
灵儿张着双无助水灵的眼睛瞧他,她用了十分柔婉都没唤起小西戎王一丝想法,她有些看不懂。
她就不信,她苦学多年的东西竟然连一个男人都控制不了?灵儿倒退着不自觉地摸到床上,假装跌了一下,随后畏畏缩缩朝后退去。
最后她将手搭到了自己的衣襟上正要有下个动作时,小西戎王闭了闭眼伸手喊“停”,他道“好好讲话,别动不动这样,上次你对本王这样后果你也是知道的。”
知道灵儿老老实实的不动,小西戎王才走过去坐到床边,因为这房间没其他坐的地方,怪不得这女人会误会。
“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本王甚是受用。”小西戎王没了往日的嬉笑,认真与灵儿道。
灵儿警觉暗道一声“不好”,他上次当众羞辱她也是这般,而他说的这句她也都懂,是在说她害了她姐姐秦国嫡公主之事,他到底知道多少?她接下去该对他吐多少?她打算先听他怎么讲。
“你背叛梅儿,所以本王替我妹妹找来的幻象师是你师父,怎么样,她深知你的体格脉络,她替你拆骨拼络的滋味你可还受得住?”小西戎王干脆走到帐门口坐到地上,坐到她身边要是梅儿看到还以为和她有什么呢。
灵体就是用自己本体的血肉幻化成,所以她用得得宜也是靠师父,若是师父在其中动了手脚,她随时面临着灰飞烟灭的风险。“不。”灵儿摇头,这不可能,师父养育了当年在外漂泊的她,她们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师父怎么会背叛她,听从别人来害自己?
为什么不会呢?她当初亦是装作孤苦无依,求了梅儿收留,然后她还骂姐姐蠢,狠狠地背叛了她。
小西戎王在房间的地上祧着炭火,多少年了,梅儿走了这大帐永远都捂不热了。
“说罢,说说你是怎么害梅儿的,最好说详细一点,那头,你师父正预备着呢。”他的心情不比地沉,极度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灵儿知道小西戎王是何意,只要她说一句他不满意听的,师父就会用禁术“为”她拆骨。
“那年我没当成秦姬娘娘,也回不了秦国,只得乔装来西戎投奔姐姐。”
“夫君,这是从秦国来的灵姑娘,我们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她毁了容貌又不会讲话,是来投奔我的。”赵梅儿欣喜地为他介绍这个“姐妹”。那时的灵姑娘蒙着一张绿萝纱,虽不会说话但总用一种魅惑的眼神瞧他,他并不放在心上。
灵姑娘还会偶尔对他献献殷勤,直到他对她恼道“够了,你别再来了,你想让梅儿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她才离他远点。
可他时常会在梦里梦到她,梦里的她婀娜姿态为他起舞,还揭开了面纱,让他看到她无暇纯净的脸蛋,这是怎么了?令他更加不解的是,梅儿开始天天和他吵架,“我堂堂一中原女子,怎得能吃生肉,本宫不吃肉。”
他甚是莫名其妙,觉得她应该是中了邪,所以他日日陪伴着她直到她好起来,但等梅儿好起来,她已经瘦得不想话了,而且再也不沾肉食。
后来那个灵姑娘为梅儿悉心炮制了“柿饼”,梅儿甚是爱吃,能吃是福,他命人往南方打量搜罗柿子,按照灵姑娘的方法先制成柿饼再运到西戎。梅儿吃得开心,他也放心,梅儿最后的日子是吃着柿饼……
“柿饼?说,你在柿饼里放了什么?”小西戎王咆哮道,他把一颗烧红的炭握在手中,他手上的疼及不上心头的万分之一,他怎么当时就没察觉出不对。
“我在柿饼上边的一层粉末上加了五石散,是一种让人吃了开心且会产生幻觉的毒药。”
难怪梅儿有些时候疯疯癫癫的,还说了些“等我死了,你就娶我妹妹”这些个胡话,最后她是难产气绝而亡的,曾经体态丰腴的她瘦到一把骨头,最后没有力气生产,与她腹中之子一同断了气。
小西戎王起身掀开帐帘,回头与灵儿淡淡道“交代完了,随我走吧。”
正在此时,有人带着穆谨刚好进来,穆谨噗通一声跪在小西戎王面前哭哭啼啼道“王爷,谨儿终于见到您了,谨儿好苦啊,腿都被人打折了刚刚好转起来,您要为谨儿做主啊。”
小西戎王撞见了如此的穆谨,穆谨看到截然不同的小西戎王,彼此都感觉一时不适。
”你来啦,那一起走吧。“小西戎王朝她淡笑道。
穆谨在想自己的”表演“是否过头的时候,她发现这帐里还有一人——灵儿。
无尽的荒漠中,三人步行了不知多少路,小西戎王走在前头,灵儿快没有力气,而穆谨真快要瘸了。
他们看到一棵弯曲还算繁茂的孤树立在那,树上还挂着条长长的白布条,正迎风飞舞。树下垒有一座石砌墓穴,墓前的碑,如果没看错的话是用纯金打造的,两旁耸立碑文与浮雕,亦是用黄金铸造的。
不用小西戎王吩咐,灵儿这回似被她死了的姐姐控制住心神,端正地跪于她姐姐赵梅儿的墓前,小西戎王心照不宣地道了句“梅儿最后清醒说了句,‘替我报仇’,所以本王这就动手了,梅儿,你看着。”
穆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西戎王挑了灵儿的手筋脚筋,然后命人将灵儿拖了下去。
直到小西戎王带着她走到一个帐中,她任恍惚不自知地坐在原地打着颤,帐中还有王后娘娘。
“谨儿,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你只是本王妹妹的一颗棋子,若不是我把你揪出来,你还指不定被安排到哪儿。”小西戎王坐在一张狼皮宽椅上,恢复了以为对她说话的语气,这让穆谨适应了许多。
她若是跟了喜爱的的小西戎王,以后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她手上已不剩下什么东西,王后娘娘定会弃了她。她眼珠子一转,在小西戎王膝旁点头连声称是。
小西戎王将她拉起来,“来,谨儿,本王之前答应过你送你各样的头冠,你来看看。”
小西戎王带穆谨参观了他帐中陈列的一排排璀璨精致的头冠,简直都快要把她眼睛晃瞎了,戎狄人是真的有钱啊,金子?她赫然想起了刚才的墓碑、浮雕,她那被小西戎王握着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她回忆起那浮雕上有秦国公主像,人长什么样她已记不得了,但她头上的黄金头冠她依然历历在目青鹞头冠,青鹞是秦国人的图腾,而那青鹞的眼睛是用七彩石镶上去的,栩栩如生。
“怎么样,喜欢哪个?这些都是王妃她挑剩下不要的,本王觉得可惜放着看看。”小西戎王朝穆谨笑笑。
穆谨立马抽了他的手逃也似的跪在王后娘娘跟前,“王后娘娘救救我,救救谨儿吧,谨儿很重要,很有用。”穆谨已不会措辞,想到什么说什么。
侨王后专心得剥着手中的绿葡萄,吃完一颗接着剥,“谨儿,你有多大作用本宫不知道,但你作为棋子应当有做棋子的觉悟,该用到哪执棋者说了算。”王后吃完最后一颗擦了擦手,“何况是哥哥要的东西,本宫从来不和他抢。”说完走出了大帐。
看着小西戎王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穆谨绝望地哀求,磕头都无济于事,“我错了,王爷您就放过我吧,我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小西戎王蹲下身子与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穆谨道“不不不,你什么错也没有,本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穆谨顺着他的话说往下说“对对对,小西戎王你宽容大度,谨儿知道你是好人,你就发发善心让谨儿走好吗?”她乞求道。
“善心?不不不,我那从父王那里偷跑出来的三十六房阏氏怀着我孩子时说了句梅儿的坏话,本王啊,就让她自行了断了,吼,你说得对,本王没让这帐内见血,本王是善待了她和她腹中孩子的。”小西戎王又为自己的“善心”所感动。
小西戎王觉得穆谨这般颠来倒去,反复无常,慌不择路的样子甚是好玩,不过再这样玩下去,恐怕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就要疯喽。
“你想怎样?”穆谨强装镇定,执意要问清楚个一二。
“本王不想怎样。”出乎穆谨意料的是小西戎王并未再靠近她,而是又坐到了那张宽椅上。
他两手交叉,问穆谨“你觉得本王之前那么待你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穆谨的回忆里,小西戎王一直是个乐呵呵看着空有蛮力而又无脑的人,他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大概就是他的身份,西戎的王,直至今日,她对他又有了番透彻的见解,他是个有血有肉的感情动物,“你是真心爱我想娶我的是吗?”穆谨不知她这么说下刻是会得到一个拥抱还是拒绝。结果都不是,小西戎王的回答让她直坠地狱。
“你只是个替身,因为梅儿临死前嘱咐本王一定要找个和她截然不同的女子好将她彻底忘了,然后好好活着,本王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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