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甜猛然一惊,“有,有事吗?”
“施年晟是你父亲吗?”
“对。”
“他出事了,你现在过来趟。”
施甜忙不迭地点头,又忍不住焦急地问道,“我爸出什么事了?他怎么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等你过来了再说吧。”
施甜赶到公安局时,并没见到施年晟的人影,一名年长的女警给她倒了杯水,“小姑娘,你还在读书吧?”
“嗯。”
女警叹口气,“你爸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爸怎么了?”
“他非法侵占他人财产,还涉嫌诈骗,已经被逮捕了。”
施甜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怔怔地盯着桌上的水杯,过了半晌,这才开口,“我能见见他吗?”
“见不了。”
施甜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对了,我爸给我买了套房子,把它赔给受害人行不行?这样可以填满那个窟窿吗?”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施甜一手撑向桌沿,“好,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好好配合。”
女警忍不住多看了施甜两眼,她还这样年轻,遇到这种天都要塌下来的事居然还能这般冷静,难道她是不知道事有多严重吗?
报警的女人也是恨惨了施年晟,好好地供着他养着他不够,偏偏还要联合外人一起去骗她。
事情穿帮以后,施年晟对她态度冷淡,私家侦探又查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逛街。
这下好了,彼此翻脸不认人,可施年晟犯法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就算是服软都没用了。
施甜将知道的都告诉给警方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回去等消息。
马上就要过年了,施甜难得回去一次,跟周边的邻居也不熟,她看到别家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
有人在楼下挂了两个大灯笼,物业也在挨家挨户地发放对联,施甜跟没事人一样笑着跟邻居们打招呼。
回到家,家里冰冷刺骨,空调一直就没有修。施甜在沙发上坐了许久,这才摸出手机。
她手指头冻得打不出字,就给纪亦珩发了语音。
“在干嘛呢?工作吗?”
“中饭有没有吃啊?”
“纪亦珩,你别累着自己。”
昨晚纪亦珩就跟她说过,接下来两天的工作量大,他可能要到晚上才能有时间。
施甜一个人在屋里坐到了傍晚,尽管穿着羽绒服,却还是被冻得喉咙间发毛。
门铃声猝不及防传到耳朵里,施甜收回神,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这才走到门口。她开门的动作有些犹豫,就怕是有人上来找麻烦的。
“谁啊?”
“我。”
施甜赶紧推开门,“师姐?”
陆一乐走了进去,她穿了身单薄的修身西服,一到屋里就说道,“这么冷。”
“去我房间吧,我房间有空调。”
“不用了,”陆一乐走到沙发跟前坐定,“施甜,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为什么?”
“你爸的事,可是大事。”
施甜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杯子,给陆一乐倒了杯热水。
“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再顺藤摸瓜把纪亦珩牵扯进去,他可就完了。”
施甜将水杯放到了茶几上,“师姐,我知道。”
“说实话,我一直是反对你和纪亦珩的,但之前也只是反对你们公开罢了。”
施甜坐在边上,寒意从地底下顺着她的双腿往上爬,“我会跟纪亦珩分手。”
陆一乐一眼望入她眼底,“真的吗?”
“我一早就跟自己说过,如果我爸总是这样浑浑噩噩的,只要不出大事,我就自私地赖着纪亦珩不走。可他一旦出事,我……”
“你看得真明白。”
施甜从懂事起,就在害怕这一天的到来,现在这天真的来了,她反而是心里做足了准备的。
“我懂,如果让人知道纪亦珩有我这么个女朋友,我还有那样一个爸爸,他会被我拖累死的。”
陆一乐什么都没说,轻点了点头。
“只不过,他知道我家住在这。”
“我明天就安排人,替你搬家。”
施甜微微弯下腰,“我爸出事,不能让纪亦珩知道,他最不怕的就是被我拖累,我也不能见他,我今晚就跟他说清楚。”
“怎么找分手的理由,你决定,你爸的事确实要瞒着纪亦珩,不过你也放心,我可以帮你爸请律师,至于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
施甜抬头看着陆一乐,“师姐……”
“毕竟你喊我一声师姐,你现在这样的境地,自己又没有能力赚钱,我不会见死不救。”
“律师费的费用,等我工作后一定还给你。”
陆一乐环顾下四周,她只是坐了一会,就冷得有些受不了了,“随你吧。”
“我今晚把东西都收拾下。”
“好,明天上午我安排搬家公司的人过来,先随便替你找个住处。”
“谢谢师姐。”
这两天纪亦珩都在封闭式工作,陆一乐都不用想借口拖住他。
她坐了没多久就起身了,“你自己保重。”
“好。”
施甜将她送到门口,陆一乐出了门,正好看见对门的邻居正在张贴对联,她转身望了眼施甜,有些话到了喉间,还是被她咽回去了。
“再见。”
“师姐再见。”施甜将门轻带上。
陆一乐走出去几步后,再度回头望望,门上的对联还是去年的,看来,今年也不用换了吧。
对施甜来说,也没多少东西是要收拾的。
她将行李袋一个个拖出来,施年晟的东西很少,施甜的行李也不多,之前搬家的时候,有些不需要的东西都被扔了。
客厅内已经放了好几个大袋子,施甜又将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都塞在塑料袋里。
纪亦珩的电话打过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施甜坐向床沿,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下,然后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施甜一手遮在面前,“你忙完了?”
“是,怎么还没睡呢?”
“等你呢。”
纪亦珩上了车,施甜能听到那边的汽车喇叭声。
“纪亦珩,我们分手吧。”
车门被用力拉上,砰的一声正好掩住了施甜最后的那几个字,纪亦珩身子往后靠去,“你方才说什么?”
施甜原本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这下话到嘴边,她却很难再开第二次口。
“这几天都在家做什么呢?”
施甜眼眶微热,手掌用力地擦着眼角处,“纪亦珩,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坐在前排的陆一乐不着痕迹地往后看眼。
施甜没有得到纪亦珩的回音,但她知道他是听进去的。
少年身子微往前倾,手臂轻落在膝盖上,“为什么?”
“我现在一天到晚见不到你的人,初始的甜蜜感也没有了,现在只觉得累,我想分开。”
陆一乐见纪亦珩的脸色变得阴鸷,很是吓人。
“都会过去的,我也可以将你带在身边。”
“纪亦珩,我也会有我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我不可能为了你就放弃我的一切,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好累。”
纪亦珩刚配完音,嗓子这会还不舒服着,“就这个原因?”
“这还不够吗?”
陆一乐竖起耳朵听着,纪亦珩的声音像是在寒风中凛冽地刮着,“你当真要分手?”
“是。”施甜语气坚决。
纪亦珩胸口起伏着,他手掌轻握成拳,在额头上敲了几下。“好。”
施甜没想到他这样干脆,就连陆一乐也吃了一惊。
纪亦珩冲着电话那头的施甜道,“你要觉得累了,那就分吧。”
施甜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忍都忍不住,明明是她提的分手,这会怎么变成她哭了呢?
“好。”她趁着哭腔还未出来,脱口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纪亦珩第一次挂了她的电话。施甜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那是她跟纪亦珩的合影,她原本想了好多借口的,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她清楚纪亦珩的脾气,他是不会那么容易被她说动的。可施甜万万没有想到,纪亦珩竟然答应的这样干脆。
难道,是他厌倦了这段关系吗?
纪亦珩如今接触的圈子和学校是大不一样的,他身边也不缺优秀的人,施甜哽咽出声,她和他的两年就这么画上句号了,毫无防备,更是猝不及防。
她躺在床上,也没盖被子,她就连明天要去哪都不知道。
施甜将脑袋钻到枕头底下,又用手将枕头狠狠压紧,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车上,纪亦珩一语不发,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
陆一乐盯看他一眼,“什么分手不分手的?施甜跟你闹了?”
“嗯。”他淡淡应了声。
“没事,过两天等她缓过劲,你再找她……”
“她要分就分吧。”
陆一乐倒真是挺吃惊的,“这话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人心都是会变的,我现在就想把手里的事做好。”
陆一乐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第二天,施甜蜷缩在床上只觉得冷,门铃声响了许久,她从噩梦中惊醒,睁眼看眼窗外,天色还未亮。
她挣扎着起身,穿上了拖鞋快步出去,施甜走到门口,头还有点晕,她一把将门推开。
“你好。”门口站了两个搬家公司的人,施甜看眼时间,“这么早。”
“车子已经停在楼下了,有大件的东西吗?”
“没有,只有些行李。”施甜忙侧身让两人进来,“都在客厅。”
他们提了东西下去,施甜匆忙回屋,将卧室内的被子也收拾好。
她随意地洗漱下,门都没关,施甜守在客厅里,听到脚步声进来,便想着起身一道帮忙。
施甜拎起脚边的一袋子书,“这里面有些重……”
她视线落定在来人的脸上,后半句话卡在了喉间,施甜手里的书重得很,她不得不放回地上。
纪亦珩看了眼她脚边那些还未来得及搬走的行李,“你要搬去哪?”
施甜脑子一片空白,“你怎么过来了?”
“我要是不过来,你就打算不声不响地搬走了,是吗?”
搬家公司的员工上来,纪亦珩拦在了他们面前,“这儿先用不着了,你们把搬下去的东西搬上来吧。”
“什么?”两人面面相觑,目光均看向了施甜。
施甜只好接过话,“麻烦你们了,要不先到楼下等我一会。”
“那好吧。”
两人走到外面,施甜过去将门关上了。回到客厅时,见纪亦珩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你要跟我分手,是不是师姐找过你?”
施甜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到陆一乐身上,“没有,跟她无关。”
纪亦珩是连夜赶过来的,这会满面倦容,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过,他昨天这么轻易答应了分手,就是想好了要避开众人回来。
施甜站在他几步开外,不敢上前。
“你爸呢?是你爸出事了吗?”
她只觉双腿发软,好像什么事在纪亦珩面前都是藏不住的,施甜强自镇定地摇头。“我爸还没回来,跟我爸……也没关系。”
“你胡说。”
“我没有!”
纪亦珩眼看施甜神色激动,他朝她伸出了右手。“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敢靠近过来?”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纪亦珩的手微僵在半空中,“你答应过我,有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跟我讲,不会再一个人擅作主张。”
施甜心里难过地翻滚着,她知道,她也清楚地记得那句话,可她不能用纪亦珩的前途去做赌注。
她自己将来会怎样,她已经懒得去想了,“纪亦珩,我没有别的话要跟你说。”
“那我明白了,不是你爸自己出了事,就是他让别人出了事。”纪亦珩口气笃定,如果不是陆一乐这边使了绊子,就应该是施甜家里的事逼得她不得不做这个决定。“你怕连累我,也怕毁了我,就想狠心分手算了,是吗?”
施甜下意识否认。“不是!”
剧情怎么就没按着她设想的那样走呢,生活应该是充满了狗血套路的,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他从此以后万人之上,这才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啊。
“施甜,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执意要分手是吗?”
哪怕他现在戳穿了她,她还要坚持到底吗?
施甜心如刀绞,施年晟身上背负了太多难听的词,吃软饭、诈骗、到时候媒体再润色一下,那就是骗财骗色,或者来个颠倒黑白的说法,卖女儿?
被泼了这样的脏水之后,谁又能洗得清呢?
如果她不跟纪亦珩在一起,她就只是施甜,她可以无所谓,顶多就是缩着脖子过日子好了。
“是。”施甜再次回答了纪亦珩的问题。
就是执意要分手。
纪亦珩精神不济,再加上一路过来一冷一热的,人也有些撑不住。他喉咙痛得厉害,像是扁桃体发炎了,他知道他说再多的都没用了。
“你搬家,无非就是要躲着我,既然说开了,你也不用多次一举。”
施甜坐到沙发上,对,是没必要了。
纪亦珩手掌紧贴着前额,半晌不语,施甜余光偷偷地落在他身上,他应该是甩掉了陆一乐她们之后就连夜赶来的,陆一乐至今都不知道他没在酒店里,要不然的话电话早就打过来了。
施甜握紧手掌,她好想过去抱抱他,靠一靠他的肩膀。
纪亦珩手臂往下垂,上半身没了支撑力,显得有些疲倦,他侧目紧盯着施甜,“要分手,也行,如果半年时间内,你觉得你能过得比现在好,我们就彻底分掉。如果不行,我们就结婚。”
什么?
施甜两眼圆睁看着他,纪亦珩挺直了上半身,“从今天开始,我们算是分手了。既然是分手,那就连朋友都做不了,只能形同陌路。我从你的生活中退出去,你的事我不会再管,我对你不闻不问,从此以后你做什么都跟我无关。半年之后,你若能完全适应了,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你要是忘不掉我,我们就结婚。”
施甜觉得好荒唐,但纪亦珩已经站了起来,“你最后肯定会后悔,但你现在把话都说到头了,半年时间绰绰有余,你要是能熬过去,我就相信你能潇洒地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