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初愿意出手的主要原因是顾岳还在那疗伤,既然答应了要护住顾岳周全,多多少少还是要出一点力。
此外,张道初也想借此机会向镇国寺邀邀功,谁知道小僧多余身上到底带没带舍利呢,多做一点总归是有好处的。
至于彭太青,他的大道根本一直都系在青神身上,他本就只是一道分魂,寿元几乎无穷无尽,根本用不到所谓的添寿用的舍利。
眼下,那些龙族虚影对他这种半龙半蛇最是克制,十成实力在面对那些龙族虚影时,顶多也就能发挥个七成左右,这样的前提之下,彭太青可不愿意上去。
除了张道初跟彭太青之外,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牧与贺淳此时也是齐齐走了过来,自报门楣后,皆是主动邀战。
镇国寺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随随便便跑出来一个小和尚,就有能够以一敌三的气魄,这样的势力,刷刷存在感还是有好处的。
就连被顾岳安排在身旁保护的流萤也动了心思,可是在看到顾岳面色苍白之后,流萤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继续留在原地守护。
所谓树倒众人推!
现在的江城就是最显着的例子。
身为七曜道场的太上长老,拥有黄庭境的修为,可是眼下却是成为众修联手攻伐的对象。
若是放在平时,哪里能有这般场景。
就在众修准备朝江城动手之时,七曜道场内部却是忽然亮起了无数灵光,紧接着众人便是见到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一般的七曜弟子朝着这边飞掠而来。
这些七曜弟子之中,修为最高的,也就是一百零八峰的峰主,实力不过是道庭巅峰。
这些人或许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但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太上长老被外人在道场门口围殴。
“想要找七曜的麻烦,先问过我们的意见!”
“胆敢对七曜不利之人,都得死!”
“杀他个娘希匹的,反正人死卵朝天,大不了走一趟黄泉,重新来过就好。”
“生是七曜人,死是七曜鬼!”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七曜内部滚滚而来,那气势混合在一起,竟也是恢弘大气,不敢小觑。
很快,七曜弟子便是已然抵达江城身后,那一个个的七曜修士,全都神情凛然。
“太上长老!我等就算舍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他们对你不利!”
小僧多余瞧着这些七曜弟子,眉眼之间浮现起一抹怪异的神色,只听他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之后,清亮而肃穆的声音便在场间传荡开来:
“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就占理,明明是你家太上长老惹事在先,怎就还将罪名怪在小僧等人头上了。”
那群弟子的领头之人冷哼一声,说:“太上长老闭关百年,一心只想攀登大道之巅,若非你等闯上门来,又如何会惹出如今这般场景?”
小僧多余恍然。
从七曜弟子的角度来看,七曜道场原本就是一片欣欣向荣逐道长生的场景,若是没有顾岳跟折黛的突然造访,江城很有可能陨落在闭关之处而无人知晓。
也正是因为顾岳跟折黛娘娘的到来,使得江城原本没有任何希望的修道生涯重新绽放起了生机。
这才导致接下来的一系列的事情。
因果循坏,无人能辨是非,亦无人能知对错。
想通了这一点,小僧多余朝折黛娘娘传音问了一句,得到对方“不再追究”的答桉之后,小僧多余这才挪转目光,看向已经丧失了理智变成了半人半龙怪物的江城,说:“江施主,天道轮回不止,当年七曜向东海龙族摇尾乞怜求得馈赠,既然事主不再追究,当年之事便算了了!如今你寿元无多,又有一众弟子还在等着你坐镇七曜,你可还能镇压住内心的龙性?”
龙性暴虐!
当年东海龙族留下的馈赠之中,便藏着这一祸端,不论是谁,只要利用东海龙族的馈赠修行,便相当于在体内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这颗炸弹也许到死也不会引爆,但一旦引爆,便会将人拖入无尽深渊,一如现在的江城,被龙性所驱使,仇视他所见到的所有人,并且暴虐无道的想要将所有人死!
小僧多余的话就很露白了!
只要你江城能够压制住内心的龙性,多余便可以将今日之事盖棺定论,日后你继续做你的七曜道场太上长老,场间其余人等也不会再来七曜打扰你。
随着小僧多余的话音落下,一众七曜弟子齐刷刷看向了自家太上长老。
只是如今被龙性点燃愤怒变成半人半龙怪物的江城嘴角有涎液流下,他桀桀怪笑着环顾四周,森冷的话语声在场间响彻:“既然知道老夫寿元无多,还敢跑来七曜放肆,你们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当最后一个字落定的刹那,原本在天穹上游荡的无数龙影好似疯狂了一般,朝着下方滚滚而来。
那架势,如同天谴!
甚至于比天谴还要强上不少。
与此同时,江城身后的一众七曜弟子亦是齐声道:“战!”
“战!”
“战!”
声音滚滚如雷,一道道灵机在七曜弟子的上空汇聚,竟也是形成了一尊气势不弱于黄庭境修士的人影。
那人影通体由灵机组成,虽说灵机斑驳,但实力却是浑然不弱于场间的三位黄庭。
小僧多余饶有兴致的看向那尊由七曜弟子所散发的灵机组成的人影,道:“这是什么道术?竟然光凭一点灵机就能造就一位黄庭修士!”
但很快多余就发现了端倪。
因为那些原本悬于半空中的七曜修士尾部,一些原本年轻的修士此时竟是变得白发苍苍,面容枯藁,行将就木。
“以燃烧寿元为代价,换取强大的力量吗?这也是东海龙族的馈赠手段?”
一旁的折黛娘娘颔首道:“东海龙族寿元悠长,懂得一些邪门道术也是正常!倒是这些七曜修士,看他们的神情,恐怕也不知道这门道术会燃烧他们的寿元吧!”
多余顺着折黛娘娘的目光看了过去,恰是看到那些七曜修士面色慌张,眼神闪烁,正是印证了折黛娘娘的说法。
两人闲聊之际,天穹上的龙影已然距离地面不足十丈。
如渊如海的压迫感从龙影传出,大地在开裂,草木在枯萎,就连灵机也在被灼烧。
小僧多余悲叹一声,佛号一起,脚下有金光浮现而起,一朵莲花自他脚下徐徐生成,很快便形成为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
镇国寺重宝——一品莲!
只见小僧多余捏起一片莲,轻轻吐出一口气息落在莲上,那一片莲瞬间化作白色的飞灰,缭绕在天地之间,形成了一个坚硬的壁垒,将无数龙影隔绝在外。
做完这一切之后,小僧多余才看向张道初跟彭太青二人,说:“那尊以邪术生成的怪异,就交给两位施主了!”
张道初颔首道:“大师放心。”
话音一落,张道初身上灵机绽现,整个人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彭太青不愿意出手对付那些先天克制他的龙影,但是这尊以邪术生成的怪异就没有那么忌惮了,几乎在张道初消失不见的刹那,彭太青也是紧随其上。
不仅是这两位黄庭境修士,陈牧跟贺淳则是将目光看向了半人半龙的江城。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将江城解决掉,眼下的局面便可以直接破除。
而且江城现在失了理智,大部分的灵机都外泄化作了龙影,他如今的实力已然从巅峰下降,却是可以尝试着对付对付!
折黛娘娘则是在跟多余打了个招呼之后,飘飘然落在顾岳身旁,跟流萤一起守护着顾岳疗伤。
轰鸣声此起彼伏,五彩斑斓的灵光在天地间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时间亦是在缓缓流逝。
顾岳不时会睁开眼看看战况,七曜一方很明显处于颓势,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不会有任何的翻盘机会。
在确定战况无虞之后,顾岳便会向流萤索要几枚丹药,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自身的伤势。
……
与此同时,七曜峰峰顶的异域空间之中。
七曜掌教浑然不管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他的眼中现在只关注着眼前石壁上的镶嵌物。
那是一枚龙形玉珏!
从两千七百年前七曜选择背叛折黛娘娘向东海龙族摇尾乞怜起,这枚龙形玉珏便是当初东海龙族留下来的上古奇物之一。
江城能够踏足黄庭境,这枚龙形玉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今,这枚玉珏就在眼前,安静的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江涛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石壁走了过去。
“是我的!都是我的!”
“我才是七曜掌教,这些东海龙族的馈赠本就属于我!”
“都是江城,光凭一己私欲霸占了这份馈赠两千多年!”
蒙蒙的玉光照在江涛脸上,显露出一张疯狂而痴迷的面容。
在如同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的呢喃过后,江涛一把抓住了石壁上的龙形玉珏。
……
七曜道场之外,江城似乎也感受到了龙形玉珏被人夺走,本就极度愤怒而丧失了理智的江城勃然大怒,原本还能维持人形的他,因为这一桩变故,身体上的骨骼开始“咯吱”作响。
正跟江城斗法的陈牧与贺淳二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心中警钟大作。
正要撤退之时,才发现江城不知何时已然异变成了一条龙躯人首的怪物,漆黑如墨的鳞甲上血渍密布。
而随着江城变成这副鬼模样的瞬间,修为竟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攀升着。
不一会儿,江城便突破了黄庭境的瓶颈,踏足了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新境界。
这一刹。
原本还是白日烈阳的天穹,竟是在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桀桀!”
“原来是这样!舍弃做人,便可以破境!”
江城的声音直接在陈牧跟贺淳两人的心底响起。
随着两人听到江城的声音,两人竟是先后生出了跟江城同样的念头,想要舍弃掉人身,异变成为怪物。
这时,一声肃穆佛号在两人耳畔响起。
如同能够洗涤世间一切罪恶的佛号让陈牧跟贺淳两人瞬间恢复清明,两人心中皆是泛起了一阵后怕。
《剑来》
若是刚才小僧多余没有出手,他们两个只怕真的会中了江城的道,舍弃人身,沦为跟江城一样的存在。
“小秃驴!你……该死!”
江城龙尾一甩,陈牧跟贺淳两人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受伤严重。
在江城破境之后,陈牧跟贺淳两人的修为境界就落后了江城两个大境界,实力更是有如云泥。
在解决了陈牧跟贺淳两人之后,江城盯上了坐在一品莲上神情自若的多余。
“生死乃是由天定!小僧离寺之前,寺中师叔言说小僧此行不会有危险!”小僧多余依旧面色不变。
“老夫现在已是神游境!小秃驴,你拿什么跟老夫斗?”江城龙尾一摆,身形闪烁之间,已然出现在一品莲前,他那张密布鳞甲的恐怖脸庞距离多余只有一寸之遥。
“呵!”
“迷途知返,尚有一线生机!”小僧多余闭上眼,似乎是觉得江城现在的模样太丑了,脏了他的眼睛。
“这话该老夫说才对!”
说完,江城那足有数十丈的龙躯一个滚搅,直接将多余从一品莲上捆住,而后不断向内用力!
骨骼开始碎裂,小僧多余的七窍以及周身皮肉之间,开始有金色的血流出,将他的僧袍染上金光。
金血继续往下低落,落在一品莲上,将原本洁白无瑕的一品莲添上了几朵金色的梅花。
“你说了没用!”小僧多余虽然说话都不利索了,可是言语之中却是依旧极其自信。
江城气得不打一处来,龙躯一缩!
顿时将小僧多余的身体给挤压成了肉泥,纷纷扬扬的掉落在一品莲上。
只是颇为奇怪的是,小僧多余明明只剩了一个脑袋,却依旧眼目开阖如常,嘴角微微扬起,好似被挤压成泥的身体不是他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