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时间不见三田,他的幸运共享已经失效。
来到北景县的林夕颜,正好顺便过去看看他。
北景县千户所,三田正在练兵。
已近深秋,天气已不算暖和。
数百军士却身着单薄的衣衫,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
都说卫所的军士战斗力不行,一到战场上就怂,也就能凑个人数,壮壮军威。
那是因为他们平日除了屯田之外,很少练兵。
尹三田做了千户,手下掌管一千多名军士。
每天做完农活之后,便集中到一起训练,基本从无懈怠。
因他自掏腰包买粮种,解了大家的危困,军士们大都听他的。
让练就练,让干农活就干农活。
当然,也有个别人不听话。
这不,某个干农活就偷奸耍滑的军士,把手里的长枪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练了,不练了,累死了!咱以前可没这么练过。”
“以前没练过,现在更要练。”
尹三田大步走过来,厉声喝道,“起来,把枪捡起来,继续。”
“我不练,又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头,每天都要干活,干完活还得来练兵,要累死人啊?”
“平时不练兵,上了战场就是个死。你是要死,还是要平时受点苦,战时保住命?”
“我不练也未见得就死。”
“你不服?来,起来跟我打一场,你若是能把我打赢了,以后你就不用练了。”
“打就打!谁还怕你?自以为你有多厉害,谁不知道你凭什么做的这个千户?”
那兵士梗一梗脖子,吵吵完了又嘟囔一句,“要是攀上卫指挥使做岳丈,我也能当千户。”
尹三田突然空降到北景所,自然引起别人的猜测。
有瞅见柳青笑偶尔过来找他的,传来传去就传成了,他是凭裙带关系做上千户的。
“对我做千户还不服气,是吧?”
尹三田摇头笑了笑,“那行,今天若能把我打败了,你以后不仅不用练兵,我这千户也让给你做。来吗?”
“来就来。”那兵士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抄起长枪就摆好了架势。
“三哥别动,我来,我来!”
刚和夕颜来到这里的五田,恰恰遇上这场景,好战之心便起。
“大嫂,老五,你们怎么来了?”三田看见他们,笑着迎过来。
“先别叙旧了,让五田先帮你解决了眼下的事。”夕颜笑道。
“这位军士大哥,你们千户是我尹家身手最好的,连他大哥都自愧不如。你跟他打,可不是个。不如,就让我家五弟陪你打一场吧?”
“他打?他打,尹千户说的话可算数?”
“自然算数,我五弟代表我,你若赢了他,这千户也是你的。”
“别废话了!来吧!”尹五田顺手抄起一把长枪,冲上去挺枪便刺。
军士急忙挥枪格挡。
一来一往,两人战在一起。
说是对战,其实就是五田一个人的表演,那人根本没有还手之机。
他有心给三哥树威,长枪舞得快如闪电。
一次次扎向对方的胳膊、大腿,全身各处。
若不是枪头上包着厚厚的草把,那人身上早就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窟窿了。
表演够了,五田一枪挑飞对方手中枪,长枪直指对方咽喉。
“你服不服?”
“服了,服了,尹兄弟厉害。”那人赶紧脱离开长枪的威胁,抱拳行礼。
“好!好!好!”周围看直眼的兵士回过神来,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行了,输给我家五弟,不算丢脸。”
三田温和一笑,“他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能拖起枪跑两圈。你那时候,还在撒尿和泥巴吧?”
“哈哈哈……”兵士们又大笑起来。
“还有谁不服尹千户的?能打得过我再跟他挑战吧,他可是我大哥。”
身形魁梧的蔡千户,大步走来,大声道,“论功法,他打我五个。论力量,他能摔我三个。你们还有谁敢跟他试试?”
“不敢,不敢!”众兵士连声道。
蔡千户的功夫,在整个临江卫都是数得上的。
他都甘拜下风,自认小弟,他们这群小虾兵蟹将,还敢跟千户呛呛吗?
“不光你们北景所在练兵,整个临江卫五个千户所,都在练兵。”
蔡千户又道,“练上两个月,咱们就赛一场,看看哪个所的兵是怂货软蛋?你们是想做英雄还是狗熊?”
“当然是英雄了,兄弟们,练起来!不能让别的所的兄弟小瞧了咱们。”
兵士们互相鼓励着,又练起来。
三田带夕颜和五田回自己的住所。
看见门前一马车的面食、青菜、鸡蛋,还有半片猪肉,他再次摇头失笑。
“大嫂,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来?宝枫每隔几天都会过来一趟,吃食我这里不缺。”
“四田说,卫所这一段日子不好过,朝廷很久没给发月粮了。你给兄弟们分一些,然后给青笑家里送些过去。”
“大嫂,难为你记得我们兄弟。”
副千户徐守义和镇抚使过来打招呼,和蔡武将东西送到厨房。
“三田,我给你的帕子,还随身带着吗?”
“带着呢,大嫂,”三田随手从怀里掏出帕子,“大嫂说的,随时带在身上,三田一刻不敢忘。”
三田和五田相视一笑。
大嫂劳心劳力做的,郑重其事送给他们的,不随身带着,大嫂会伤心的。
“我给青笑也做了一条,你有机会给她,让她也随身带着。”
林夕颜取出一条帕子,冲三田走过去。
或许是站立时间太长,她有点支撑不住。脚下一歪,往旁边倒去。
三田手疾眼快,一把搀住了她。
“大嫂,你怎么了?”三田急道。
“没事,没事。”夕颜回道。
心里却在想,渡个幸运值真不容易,还得学会演戏呢!
府城一切井然有序,林夕颜无须担心。
将与李掌柜合作制糖作坊的事,交代给毛宝枫,让四田回来再与他细谈。她带着病体痊愈的程掌柜,返回尹家。
之后,离家一个多月的尹大田也回来了。
风尘仆仆、神色疲倦,原本清秀俊朗的脸颊上,遍布青色的胡茬。
林夕颜默不作声,给他打水洗漱。
洗去一身疲累的尹大田,将夕颜紧紧抱在怀里,同样默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