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府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头顶那片草坪更加翠绿起来。
而且这片草坪还是自己侄儿给他栽种的。
就在两人分析案情的过程中,县衙的衙役补块和仵作也都已到位。
宋阳让捕快们将王家六娘的尸体从枯井里捞出,并让仵作做了一个初步的尸检。
由于这古井里面早已没有了井水,最多也就是一些积攒下来的雨水,因此王家六娘的尸体在里面泡了半夜,此刻虽有些发白,但还算完好。
庆州县衙的仵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弱男子,他略一查看便心中有了计较。
仵作抬起头望向王知府,但后者却急忙指着宋阳说:“这位是朝廷来的宰相宋大人,你直接说给他听。”
毕竟宋阳官面上的职位在那摆着,比他大了何止一级?在这方面他可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
那仵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神色如常道:“宋大人,小的检查完毕,这位死者的死因是胸口处刀伤所致。伤口既深且宽,很明显,凶手在一刀刺中死者胸口后还顺势扭动凶器,搅碎了死者的心脉,应该是当场死亡。再从地面的痕迹来看,第一案发现场就是这间厢房。”
宋阳点点头,这仵作的推测和鱼幼薇昨晚看到的情况基本吻合,水平还是不错的。
他接着问道:“可以从现场残留的事物中推断出凶手从何处离开吗?”
那仵作看了眼周围地面又躬身道:“除了枯井这里,其他地方没有明显被人踏足的痕迹,想来那凶手就是从正门离开的。小人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死者生前没有一丝反抗的痕迹,而且是胸口中刀,这些都与熟人作案情况吻合。”
宋阳再次点头,望向旁边一脸愁容的王季王知府说道:“王大人,就照本官的意思去做吧,立刻绘制你那侄儿的图画像,发往各郡县衙门,通缉此人。”
虽然宋阳不认为那人身上会带着王季犯罪的证据,但只要抓到他那总比没抓到的强,能问出一点是一点。
宋阳也猜到,这王知府的侄儿既然选择动手,现在是死是活还真就两说呢。
宋阳的猜测没错,王星郎在干掉了王家六娘后连夜逃出王府,叫了条小船想要沿水路逃遁去庆州投靠庆余。
可在这期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让他与那船家起了争执,随即进行了一番较为激烈的肢体冲突。
在冲突中,王星朗不慎失足落水,淹死在了汉水河中。
当然,这一切宋阳等人是一天后才得到的消息。
虽然王知府在这件小妾死亡的事上下了封口令,但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出了府邸那道高高的院墙,并且很快搞得满城皆知。
知府家小妾惨死枯井,并出轨自家侄儿的事,成为了显州城百姓们茶余饭后的一大八卦。
众人纷纷吃瓜,让王知府头顶草坪如雨后春笋般长势喜人。
此刻,宋阳已经坐在了之前王知府办公的衙门主座上,看着显州一众大小官员,目光严厉。
他声音冷冽道:“诸位大人,本官刚到显州就出了这样的恶性案件!很明显,是有人不想让本官好过啊~!
这一巴掌看似打在王大人脸上,实则是打在了本官脸上!我要让那些隐藏在背后的宵小知道,大凤的法律容不得任何形式的挑衅!
本官此次下江南可是得了圣谕拿了尚方宝剑的,我这把剑下可斩泼皮无赖,上可斩藩王皇亲!
希望在座诸位大人之中没有牵扯进此事之人....要不然的话,就别怪本官翻脸不认人了!”
宋阳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知府衙门大堂,一众官员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甚至没人敢抬头与宋阳对视。
俗话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原本那晚在摘月楼就想用莺歌燕舞浇灭这三把火。
现在倒好,王知府家里的事不但无法浇灭这团火,反而像倒了桶火油似的助长其烧的更旺了。
压抑紧张的会议结束,宋阳给众人安排了一堆排查寻访的工作。
而他自己则带着两位夫人,于夜晚租了一条小船,开始畅游在显州城那独具特色的水上夜市中。
看到宋阳心情颇佳,嘴里塞着串糯米团子的春妮儿含糊不清道:“相公,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分明王大人的妻子都死了。”
宋阳点了点她圆圆的鼻头,轻松道:“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王大人,但他这六房小妾死亡的节点和时间都颇为对夫君的胃口~!我不知道王大人那位侄儿是如何想的,是自己为之还是得了什么人的受益?无论如何他这一步棋实属臭棋~!他已经无形中把自己暴露在了夫君我的面前,可以说是不打自招了。”
鱼幼薇轻轻叹了口气说:“唉~~可惜我终究还是晚了半步,没能得到王知府木匣中的秘密....那里面肯定记载着一些重要的信息。”
宋阳摆摆手说:“无妨,有了这件事,相信敌人很快就会自乱阵脚,我们只需在外面添油加醋,将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就好~!他们迟早会自己露出破绽。毕竟江南这块铁板许久无人触及,使得他们警惕心和防备心早已不似当初。
对了,幼薇,给剑左传达消息,我记得江南有一支游击部队与夏千秋交好,我们最好先联系上。那是一支属于我们的力量,一旦对方露出马脚或是狗急跳墙,我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与此同时,庆州湖心别院内,庆余大首富听完了下人汇报的消息,气的把手中那盏近乎透明的斗彩茶杯砸在了墙上。
“愚蠢!实在是愚蠢...!王星朗他想上位想疯了吗?竟然给我惹出这等无脑的麻烦!还好你当机立断,处理的很及时...”
在庆余面前,是一个面带笑容,身着淡蓝色长袍,并在衣领后方插了把折扇的年轻人。
庆大首富发的阵火,这才缓缓冷静下来。
他再次问道:“长夜,我这里还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既然王星朗那个蠢货已经暴露,但好在他及时烧毁了账册中重要的几页,可其余账册却下落不明...你去一趟显州,找到我们的人,尽可能将这几年与王季那边的交易线路斩断。如果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料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我的主人。”
嘴角带笑的年轻人微微侧了侧头,随机取出脖子后面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
他也不顾屋外渐冷的天气,就那么自顾自扇起风,呵呵笑着。
他的折扇扇面之上,没有当下流行的诗词或山水,而是一张半青半红的恶鬼头颅!
那恶鬼一半狞笑一半愤怒,颇为诡异。
在这年轻人走后,庆余一手杵着脑袋,另一手下意识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他思索了片刻,忽然沉声道:“来人。”
庆家别院的老管家不知从哪个旮旯拐角闪了出来,表情恭敬道:“主人有何吩咐?”
庆余抬抬手却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长长叹口气说:“这一次的事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那宋阳绝不像他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你去,用飞鸽传书,让凤都那边的暗线搜集所有关于此人的消息!哪怕他喜欢吃的食材,喜欢的颜色,平常习惯的动作,包括固定上茅厕的时间,这些通通不能落下,我全部都要知道!”
那老管家微微诧异,没想到总是风轻云淡充满自信的主人,这一次反应会如此之大?
那位年轻的宰相可还没到庆州城呢,有这个必要吗?
“主人,是要启动凤都的所有暗线吗?”他再次确认道。
“对,所有!我要宋阳出现在凤都后每一时每一刻的活动轨迹!立刻去办!”
“是。”
老管家躬身退下,可庆大首富却仿佛仍旧不太放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这种不安来源于何处....照理说朝廷派出的巡抚钦差他也没少打交道,包括那在凤都权势滔天的左相张延年,和距离他较近的伐东王。
与这些人打交道时他都没有这种感觉,可为什么这宋阳人还没到便让他深感不安呢?
他正这么想着,忽见一位仆人快步走近,并在房间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框。
“进来。”
庆余收敛心神,那名仆人快速走进,弯着腰说:“主人!我们外海以西的商船遭到海盗袭击,沉了两艘,被俘两艘,还有一艘也破损严重!但还好,那艘脱离了海盗追击,现正在乔松港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