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听到这里冷哼一声道:“我看并不是邱大人露一点让他庆余堂吃饱,而是庆余堂露一点将邱大人他们喂肥吧?”
“呵呵~~也有这个可能~~”
楚少华不慎在意的夹起一口菜送进嘴里,但他嚼着嚼着就感觉到宋阳脸上表情不对,周围的气氛也渐渐凝重起来。
突然,就看到对面那个一直跟他拉家常的宋大人猛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震的那碗碟四处乱飞,酒也洒了一地。
“哼,一群胆大包天的蛀虫!朝廷朝廷命他做一州之府,是为了造福百姓保一方平安,不是为了让他利用手中权力中饱私囊,官商勾结!身为知府竟然敢私自下令禁海?他倒是将陛下的活儿都给代劳了!”
楚少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愣住了,嘴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吞下的菜叶。
夜晚,汉水河上的凉风透过楼船缝隙吹入船舱内,让楚少华浑身打了个哆嗦,酒也醒了大半。
他这时才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可是身负皇命,专门到江南来巡视的宰相大人!
上次去摘月楼参加接风宴时他爹就给他叮咛过,这段时间要放低调,不要乱说话,特别是关于江南官场上的一些事更不能说。
自己老爹还说什么来着?这位宋大人奉了皇命,就是到江南来对他们某些人开刀的!
一旦谁有把柄落在这位大人手里,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楚少华越想越惊,越想越是害怕,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到下巴,但他却仿佛都忘记了伸手去擦。
过了一会儿,顾横波观察了一下楚少华的表情,轻笑一声说:“宋先生息怒~相信这些事都与楚公子无关,与他父亲也无关。而且...那邱大人虽然不太关心政务,一心只为赚钱,但江南百姓生活还算富足,除了偶尔有山贼水匪侵扰,似乎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宋阳听到顾横波的话表情略微有些缓和,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知道不能让对面这位楚公子受太大惊吓。
“对对对,是我的错,刚刚才说了今天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随便聊聊天,不说官场上那些事的~!怪我怪我!来来来~楚公子,少华兄~!不要在意我刚刚说的话,就当什么也没听到,喝酒喝酒~!”
虽然宋阳这么说,但楚少华怎么可能当做没听到?
此刻他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宋阳在跟他碰酒时手都有些哆嗦,握不住酒杯。
他露出个比哭也好看不到哪儿去的笑容,说道:“这...宋大人,天色不早了在下也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些天我爹看不到我该担心了...!您和横波姑娘也都要休息,要不咱们改日再聊?”
宋阳心中好笑,但表面却未表现出来,他奇怪问道:“我与少华一见如故,多聊一会儿吧,怎么这就要走了?”
“哎哟哎哟~~~在下肚子有些痛~~~大概是刚才酒喝的有些猛,喝坏了肚子...宋大人,横波姑娘,实在抱歉,我...我得先走了!”
“那...小女子送送楚公子吧,你慢点,喝了酒坐船一定要小心啊。”
“好的好的!横波姑娘不用送了!宋大人,那草民便先行告退,我们改日再聊...改日再聊...!”
宋阳微微额首跟对方告别,心里却想的另外一件事。
看来这江南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庆州知府和显州之府只是明面上的保护伞,真正掌控一切的很有可能便是那个庆余堂!
如此说来....王知府那第六房小妾遇害的事,很有可能也跟庆余堂有些关系...自己下面可以着重往这方面调查。
却说那位自知失言的楚公子一路跑回自己暂住的酒馆,取了衣物又连夜租了条船,回庆州去了。
家里的仆人看到少爷天还黑着就钻回房间,都意识到可能出什么大事了。
楚少华只顾赶路,没注意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一直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影随形,一直跟他回到了庆州城的家里。
在军营当值的游击将军楚建安听说儿子回来以后,第一时间便借故返回府邸。
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亮,这位江南游击将军把下人们全部屏退,不让任何人进入,只留他一人。
“少华,你到底怎么了?是遇到谁欺负你了?”
楚少华一脸惊恐,胡乱的摇着头。
过了片刻他才猛的抬头看向自家父亲,颤声道:“爹....大事不好了!我们家...这次恐怕惹上大事了!”
楚建安皱眉厉声道:“别慌!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爹给你扛着!你的秉性爹还是了解的,虽然平时爱往青楼跑,有时也会与人打架斗殴,但你的性子绝做不出什么大事来!说,到底怎么了?”
楚少华嘴角往下弯,眼看着要哭出来,却被他极力忍住。
他跑到门外四处张望了一阵,在确定近处没有人这才重新将门关闭,还把所有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
他压低了嗓子道:“爹...出事了!孩儿昨晚在显州汉水河的一艘楼船上,跟那位到江南巡视的宰相大人吃了顿饭,还饮了些酒....”
“你说什么?宰相大人?哪个宰相大人?”
楚建安眼睛一瞪,心里咯噔一下,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楚少华苦着张脸说:“爹!还能有哪个宰相大人?就是您带孩儿去摘月楼迎接的那位!”
楚建安吸了口凉气,看着自家儿子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孩子,你几时跟那位首席宰相扯上关系的?又怎么会和他单独于楼船中饮酒?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原原本本的都告诉爹,不能有丝毫隐瞒!这关乎重大!”
楚少华晓得这件事的重要性,当下便将他进入显州之后每天的经历,还有与宋阳昨晚吃饭时说的那些内容原原本本学给了楚建安听,听得后者脊背发凉,冷汗直流。
见儿子说完,这位游击将军用手摸着自己的头,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的儿呀....你怎么二两黄汤下肚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让爹如何说你!这么明显的一个局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哪里是要跟你拉家常喝酒,分明就是要借机套你的话!搞不好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借着那横波花魁的关系故意把你叫出来的!”
楚少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哭丧着脸说:“爹...那现在怎么办?咱们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要不然....咱逃吧?您不是说这些年在海上做生意挣了不少钱吗?要不我们就逃到东洋三国去!”
楚建安毕竟多年为官,虽然没有什么大功大过,但最起码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他看着儿子缓缓摇头说:“你以为那位宰相大人在问完你这些之后还能安安稳稳把你放回庆州来?他就不会做什么后手安排吗?我们已经走不了了....在他选择盯上你之后就已经走不了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楚建安的话,房间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又很快关闭。
一名身着白衣抱着把长剑的男子出现在了房间中。
“谁?!”
楚建安吓了一跳,正要拔剑,却想起来这是在自家儿子的卧房中。他回来之后就把配剑和盔甲都卸下来了,当下却摸了个空。
楚少华也被这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吓的不轻。
但很快他又记起了此人的长相。
“爹!他...他就是站在宰相大人身后的那个男人,好像是他的护卫!”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追踪楚少华跟过来的顾白衣。
“爹!他就是那个宰相大人身后的侍卫!怎么办?怎么办爹!?”
楚建安心里一惊,随即护在儿子身前安慰道:“没事没事...儿子,既然宰相大人一直让人跟着你,就说明是有事情要交代...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南游击将军,而且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大事,顶多也就是罢官....放心,没事的....”
顾白衣看着这父子二人,不含感情的随即开口:“楚大人是吧?我代表我们家大人来给你传达一条消息。他把楚公子当做朋友,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但楚公子仿佛不太信任他,这让他非常伤心。
我们大人说了,为了抚平他受伤的心灵,就请楚将军往显州走一趟吧~~当然,楚大人也可以选择不去,那样的话明天你就能看到贵公子的通缉画像,理由便是刺杀当朝内阁首席宰相,兼天下兵马大元帅...您自己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