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婧宁透过帷帽缝隙看去,果真有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在大门旁边席地而坐。这人长相普通,一身半旧不新的衣服,只皮肤晶莹有光,看起来气色极佳。
他身前还铺着一块白布,上边写着“免费看病”四个大字。本人却不出声招揽客人,只笑眯眯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信众,时不时拿出腰间的酒葫芦来上一口。
苏婧宁见这情形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看怎么奇怪,道士在佛寺里摆摊免费看病?
旁边路过的信众们显然也很好奇,但大家都秉持着怀疑的态度,并没有人上前就诊。
苏婧宁看了那道士两眼见看不出什么名堂,便不再关注,正欲随着知客僧继续向里走,这道士却突然看向她笑问道: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女施主可要看相算命?”
苏婧宁一愣,念晴也忍不住嘀咕道:“写的不是看病吗,怎么又算命了?”
苏婧宁素来不信这些,醒过神后正欲拒绝,那道人却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又兀自劝道:“此乃贫道突然灵机迸发,卦象极准,最是可遇而不可求,施主错过可惜啊!”
“多谢真人,不劳烦了。”话完,苏婧宁礼貌的道了谢但还是拒绝了。
虽然这道人看起来很古怪,但她此时心中有事实在无心其它。
那道人见此也不介意,等苏婧宁走后,只满目兴致盎然的叹了一句:“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先辈诚不欺吾矣!”
“老头子在嘀咕什么呢?”话音刚落,他旁边突然多出一个净雅清和的声音。
有路人闻声看去,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这少年容颜俊秀,姿态挺拔,虽只简简单单穿身白色锦衣,却看起来如月,如玉,净雅非常。
道士却不理他,只依旧盯着渐渐远离的身影,羡慕地叹道:“小姑娘要发财喽!”
少年闻言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只到一个被丫鬟婆子遮得影影绰绰的背影,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约摸是哪家来上香的小姐吧!
不过,老头子虽然为人不靠谱,算卦倒是有几分本事,看来这位小姐是真的要发财了!
想到这他嘴角轻扬,眼波流光向四周轻轻荡漾开来,直引得附近的姑娘少妇们忍不住驻足流连。
那道士则等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才转向少年骂道:“臭小子,眼睛瞎了不成?你师父我年方四十,怎么是老头子了?”
少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年方四十?骗鬼呢!
从自己拜师起就长这样,十来年过去了竟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绝对是个成精的老头子了!
道士也不管他信不信,看到四周围了一群被少年风仪吸引来的姑娘妇人,眼睛突然大亮,立即招呼道:“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拉客。”
他可是和智空那秃驴打了赌要看到底是自己医术救人功德高深还是他佛法渡人更胜一筹呢!
少年笑道:“您这是作弊,与您名号不符。”
道士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不作弊输了怎么办?”
少年便道:“医术救的是身,佛法渡的是心,两者各有所长,何必要分出高下?”
“我乐意!”道士白眼更是翻出了天际。
少年见此便不再劝,反倒说道:“师父既善卜卦,何不算算此局胜负?”
道士闻言满面高深地摇头叹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更何况事关己身!”
“不过,”说着他抬头瞄了眼少年,很有些意味深长,“为师倒是给你卜了一卦。”
沈令泽闻言扬了扬眉笑道:“愿闻其详。”
道士便吟唱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哈哈,你我师徒共分此语,实是缘分啊!”
少年心思微转,正待要细问,却有姑娘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来看病了……
苏婧宁自是不知身后的官司,因她是女眷不好抛头露面,进了客院便先略坐休息,由着苏靖彦随僧人去殿里安排打点。
不一会儿,同跟着去的念晴便先回来禀告:“小姐,道场很快就设好了,三少爷让这边先摆了香案祭拜夫人。”
苏婧宁点点头,吩咐念雨带着小丫头们去把从家里带来的香烛贡品摆上。
片刻后,念雨过来回复都收拾好了。
苏婧宁便带着丫鬟们出去,跪到香案前的锦垫上虔诚地行了拜礼。
“娘,你放心,阿宁定会保护好父亲和外祖家,还要让那些欠了我们的人全都自食恶果!”
礼毕,望着案上袅袅飘升的清烟苏婧宁心中默默念着。
这时,苏靖彦也回来了,见苏婧宁眼眶红红的便知道是她心里难过。
但他素来寡言,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去到香案前认真行礼上了香,之后才道殿里已经布置妥当。
苏婧宁略做吩咐便又和他往道场行去。
等法事开始,苏婧宁便跪坐一旁安静地呆着。
她虽不信神佛,但此时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中,听着耳边的诵经声和木鱼声,心中升起的伤感与戾气竟慢慢地被安抚,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一直到了中午,法事才完毕,苏婧宁和苏靖彦便留在寺中用了素斋。
饭后,苏靖彦带着小厮去了寺中有名的“塔院”瞻仰古迹,苏婧宁留在屋里歇晌。
刚过了一刻钟,念雨从外边进了屋。
“小姐,人来了。”她在午饭时找借口出了一趟门。
苏婧宁点点头就起了身,带着念雨念晴出了屋子。
因她早就打发了小丫头们进屋,外头只有跟车的两个婆子在小声闲话,见了苏婧宁忙向她问好。
苏婧宁免了礼,见她们看着自己便笑道:“我用过饭有些不克化,带着丫头在院子附近消消食儿,两位嬷嬷辛苦一天不用跟着,去旁边房里歇歇吧!”
话完,念晴就掏出两块儿碎银子塞了过去,道:“回头两位嬷嬷买点心吃。”
两人见了银子忙欢天喜地地接到手里谢了又谢,其中一个婆子还道:“三小姐只管去,有什么事只管喊一嗓子,奴婢立马就到。”
苏婧宁含笑点了点头便带着念晴念雨出了门。
但她并没有如自己所说一般在附近闲逛,而是带着两个丫头直奔一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