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愤慨道:“若是让这等狗官再为朝廷新立功勋,岂不是让平民百姓,更无活路可走?”
看着楚行一脸气愤之色,老典史笑道:“杀一个怂包般的狗官,还不是易如反掌,只是娃儿,你就没琢磨琢磨,此般动荡,你想要什么好处么?”
楚行思索道:“师爷,还能要什么好处,一来让这狗官不得好死,为双亲报仇雪恨,二来夺了钱家钱财,让一众兄弟有一口饱饭,与孙儿来说,这便足矣。真的跟反贼一般,烧杀抢劫,孙儿是不愿的。”
老典史看着楚行还略显稚嫩的面孔,摇了摇头,叹道:“娃儿,你还小,格局终究是小了些,今日之事,以老夫为主,你可愿意?”
楚行心道,还以你为主?当初我爹就是因为以您为主,丢了性命。
见楚行面带犹豫之色,老典史如何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当下便又是一计脑瓜崩,老典史绷着脸,略带气恼道:“你这憨货,那日若不是老夫中了奸计,被朝廷调往别处,再加上你那愚蠢的父亲,不听劝告,不知道变通,何至于今日境地?今日这安塞,既然有你师爷坐镇,又如何亏的了你?你忘了当初你入套杀鞑子,是谁给你规划的路线了?”
想起往日种种,楚行这才宽心,当下跪地叩首道:“全凭师爷吩咐。”
见此,老典史这才点点头道:“对喽,师爷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如何害你?”
“师爷计将安出?”楚行道。
“容师爷先卖个关子!”老典史笑着说道:“你爹的死多少与老夫有关,今日便将这安塞县城送与你这小子,算是以解老夫心中之痛。”
“师爷莫不是诓我。”楚行惊讶道:“这偌大个安塞城,岂是我一介小小的山贼能掌控的了的?”
老典史瞥了眼,一脸不信的楚行,反问道:“换老夫去做,一个偌大的安塞城,你便是唾手可得,换你去做,无非就是循荆轲旧事,来个刺王杀驾罢了,老套,无能。”
被师爷戳破了适才的想法,楚行羞愧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老典史也不惯着楚行,根本不去安慰他道:“既然下了狠心做贼,就要敢想敢做,畏首畏尾,如何成就大事?”
说着,拉着楚行的手,指了指城墙上的亲兵,低声道:“你且看,这县衙四周防守严密,每一个有反贼可能靠近的地方,都有弓弩手把守,暗中亦有刀盾手,长枪手蹲守,即便是那反贼有滔天之能,也休想进来,所以那狗官即便是六神无主,时间一久,也能看得出反贼进攻乏力,届时他镇定下来,来个坐镇指挥,反手灭了乱兵,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是为何老夫说这厮可能会立下功勋的原因。”
楚行恨道:“孙儿正是知道情况有变,这才紧急潜入,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这狗官。”
老典史道:“虽说你小子整体谋划,后期的安排,漏洞百出,风险极高,但是有一点你做的非常不错,那就是混进来!老夫当年从军,见过的坚固的堡垒不知道多少,但再坚固的堡垒,也有破绽。你且再看,这衙门的防御,可有漏洞?”
楚行观察了半天道:见城墙周围虽然布满了官兵,但爷孙二人猫在暗处,说了那么半天也无人发现,当下道,“这官兵虽然人手不少,但都布置在周围,内里却毫无防御。”
老典史笑道:“不错,不枉费老夫多年的教导!他这种防御看似坚固,却最怕中心开花。这是火种,你且收好!”
说着,老典史蹲在地上,借着月色,将县衙的分布图画了出来,并给楚行着重点了几个位置说道:“这是厨房,院子里堆了不少芦柴,你将芦柴一一搬出,这般散落在院子之中,再拿几壶酒洒在上面,然后放一把火。”
楚行恍然大悟道,“你这不是中心开花,您这叫中心开火啊!我倒是要看看,这狗知县,如何能稳得住心神。”
楚行面泛笑意,旋即又忧虑道:“只是外面有不少贼兵,若是县衙失火,怕是墙上的秦兵也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大军破门而入,师爷您一把年纪,莫非还要跟我亡命天涯不成?”
老典史嫌弃的看了眼楚行道:“老夫跟你亡命天涯?想得美,老夫做了一辈子官,岂能从贼?”
“那您?”
“自然是取而代之。”
老典史说着,起身拍了拍楚行的肩膀道:“待你放完火之后,即刻跟你那三十精锐会和,老夫还有事情交代你做。”
“遵命!”
却说楚行得了老师爷的嘱托,带着火种,溜到后厨,寻到了芦柴堆,用手一摸,干燥无比,果然是上好的易燃之物。
将芦柴趁着夜色,按照师爷的安排一一摆放,又撒了酒水,旋即用火种点燃。
只是中间事情并不顺遂,有三五兵丁见衙内有动静,便从房檐下跳下过来巡视,见衙内火起,立下命人过来扑救。
楚行如何能让他们得手,隐匿在暗处,待人一靠近,立刻连连暴起。
因为大火一起,谁都没注意躲在阴暗处的楚行,所以一待他暴起,别人毫无防备,顷刻间便被他杀了一空。
待火势不可控,楚行这才二次隐匿身形。
此时,只见红焰飞天,浓烟滚滚,县衙的画栋雕梁,顷刻间便成为黑灰。
楚行又提刀杀向戏班子等人所在,大声喊道:“快跑,快跑,有贼人混进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因为此时楚行亦是一身官兵装扮,别人不疑有他,又见县衙大火燃起,立刻大乱,叫喊着四散奔逃。
却说县衙内大火升起,县衙据高而守的官兵顷刻间大乱,戏子们哭着闹要出县衙,管县令自然而然也得知了情况,立刻找到兵宪老爷,哀求道:“邢兵宪,先前百般都是您的主意,如今县衙失火,城内大乱,您可有后手?”
邢兵宪闻言,大怒道:“仓促之间,我有什么后手,顶多写一封手书,安慰那些乱兵,此外别无他法。”
管县令有些急不择言,当下说道:“你怎么能没有后手?我等性命都指望你呢?”
邢兵宪道:“如何指望我?你是文官,我亦是文官,是你能上阵杀敌,还是我能?你这废物,怎么分润功劳时,你不多想着我些,彼时却要处处靠我?如今大难来临,各自安好吧。”
说着,便要将秦兵唤下城墙,带他突围。
若是任凭兵宪将这些精兵带走,自己必死,当下管知县上前阻挠,二人正要厮打在一起,在外面听了半天的老典史这才破门而入。
“二位大人,这是作甚?”老典史急切道。
“孙典史,你来的正好,帮我抓住这厮,他要临阵脱逃,害我等于不义!”如今危在旦夕,管知县也不在乎什么颜面,当下便来了个恶人新告状。
那兵宪邢老爷恶狠狠的瞪着管知县,骂道:“废物!连一县之地都管不好,彼时反而要连累我,就不怕本官修书参你不成?”
管知县冷笑道:“本官还怕你参我,先活过眼下吧。”
见如同城中闲汉般意气用事的二人,老典史感觉自己这多半被子真的是瞎了,怎么一直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真的恶心。
但是却不敢犹豫,当下开口道:“二人大人,暂歇雷霆之怒。眼下这时节,城外有乱军,县衙内有大火,混进多少人来暂且不知,真的是事态紧急,二位若是在争斗下去,怕是要让别人收渔翁之利,眼下寻破局之道,方是正道。”
彼时二人见,老典史气定神闲,丝毫不乱方寸,这才想起,老典史乃是名将李成梁昔日属下,经历过战阵无数,当下邢兵宪开口道:“孙大人,可有妙计?”
管知县也开口道:“浩然兄,这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等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乱兵杀进来,我们都没好!”
老典史虽恨二人入骨,却不漏声色,表情依然恭敬道:“事态紧急,下官如何能有什么妙计,只是眼下,二位大人若是一味困守,早晚被乱兵攻破,若是领着县衙的精兵强行突围,目标依然不小,怕是遇到乱兵的可能性也不低。所以下官觉得,不如让下官领三十精兵,装作乱兵去城外寻求支援,二位大人坐阵指挥,待我领援军归来,我们里应外合,定能大破贼军,为圣上再立功勋。”
知县闻言,连连点头,心道:“对啊,凭着这老头的本事,冲杀出去,或许并不艰难。”
只是没想到,那邢兵宪却眼珠晃动,另有想法,当下道:“孙典史,本官知道你的本事,突围出去,并非难事,只是即便级突围出去,你人微言轻,又如何引来援兵?况且你适才说,坐镇指挥里应外合,就我们二人这指挥之能,待你领来援兵,我们怕已成为一堆枯骨,不如由本官前去寻援兵,与尔等里应外合如何?”
孙典史闻言,用眼角看了眼管知县,管知县为官多年,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兵宪自私自利,一旦离去,谁能管大家的死活,他走了,你就别想走了,赶紧与他说说,还是由我突围。
老典史早就拿捏了管知县的性子,果不其然一个眼神便起到了效果,只听那管知县道:“兵宪大人,您一个人对安塞也不熟悉,想要突围出去,怕不是易事,不如由下官带路,你我二人一起前去求援?”
见这管知县到了此时,还只顾自己生死,丝毫不讲将自己这个出谋划策的同僚放在心上,当下老典史心中忍不住骂道:“好狗官,这般自私自利,你不死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