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如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后来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好压低声音。
“……这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么?”
华未央此刻已经应付好了众人,偷偷摸摸潜了回来。
她找了个安静的位置,静悄悄地坐下来了。
说话人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继续道:
“寒山楼十几年没出一个能打的弟子,今时却突然冒出个顾清丰来……奇也怪哉。”
“你这说的。寒山楼好歹是世家,人才济济,今天不出一个顾清风,明日也会出个李清风的,这有什么出奇的?”
“倒不如同情同情那小师弟,我听说他明明身体极弱……居然还要去跟墨闲对决,也不知他师父师兄是怎么想的。”
“……莫不是,这周小弟突然得了什么秘术……让自己的功力变强百倍?……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说前几年寒山楼后山曾出了一次大火么?”
“即使后来此事很快平息了,但那会还有不少传言……说是‘疯魔圣’到他家寻仇了……应该是为了十几年前与寒山楼的那些破事……”
“这……兄台所说的‘疯魔圣’是谁?”
“就是那位……”
忽然间众人停了话,似乎是感受到了说话之人的欲言又止。
面面相觑,也隐约感到了不可说的意味。
听着话的华未央便在心里替他们解答道:疯魔圣,映雪。
“……算了,我可不敢说那人的名字。你们没听过也是好的,谁会想着记住那吃人肉的大魔头?罢了罢了,就当我方才的话从来没说过罢。”
那说话之人真就不说了,极快地换了话题道:
“我的意思说,那顾清风和小师弟恐怕也有不少秘密。搞不好就跟那魔头有关系……当然了,我这只是猜测,猜测啊!你们可不许向寒山楼告状!”
他左顾右盼,说的话竟逐渐心虚了起来,像是被人发现了,也怪自己一时多嘴。
不过这也让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地绕过这个话题,借着喝酒的劲又聊起来。
“不过我还是觉得可惜,那顾青风的小师弟我也见过,有一面之缘!人也不坏,却落得如此不明不白的下场……这为的又是什么呢?”
“都是为博一个名声罢了,只要能出名,倾尽全力又如何?你当人人都是那大周小郡主华未央么?没有她的天赋与机遇,亦没有她那等极其巅峰的灵体与心境,他人终究也是痴心妄想!”
“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怎么又听别人聊到她自己了?
华未央叹气,虽说她不是不爱听这些话,谁会不喜欢别人的推崇呢?
可来来去去也听了不少了,总归会有些腻。
要不是她还要等云崖,并非为了自己,而是忽然想替那见过的小师弟说两句。
每个人都有其心愿与执念,只要不曾害人,也不借着别人上位。
有一份倾尽全力的心,为自己尽力过一次,就不枉这一生。
那个小师弟默默无闻,在别人看来也是痴心妄想之徒。
可这天下,多的也是如芥子般渺小的众生,走在最高处的,终究也是极少数。
高处之人值得憧憬向往之,在其之下的人也并非不值得敬佩。
“又在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那聊天的几人也渐渐散去。
云崖悠然在思考着的华未央面前坐下,稍稍敲了敲桌面,问道:
“凤主应该不是特地叫我过来看你发呆的吧?”
“当然不是。”
华未央回过神来,替云崖倒了茶:
“啊,先生别误会,我也不是特地跟你要银子的,我还够用呢。”
“亏你还有点良心。”云崖听罢笑道:
“说吧,是不是找到那魔头的什么踪迹了?”
华未央不多话,将这几日的见闻尽数告知云崖,也问了嗜血藤蔓之事。
然云崖亦不知那是何等植物,只说等他回了族中再在藏书阁里找找。
除去之外,华未央又问云崖道:“你可知,这涂山瞳女,究竟是何人?”
“涂山瞳女?”云崖一听这名,深思起来。
他到底比华未央年长,听说过的人也比华未央多,居然真的认识,他道:
“我许久没有听过她名字了……你真的在那墙上见了她的画像?”
见华未央确认并向他形容那女子的容貌和细枝末节,云崖便感怀地说起往事。
“如你所知,瞳女的确也是我见过江湖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曾经是涂山年轻一辈最为看中的弟子。”
“然而,她却不幸碰见了一个男人。”云崖道。
“谁?”华未央问,想到那墙上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映雪?”
“正是。”云崖接道,“你也知,映雪正是出自东瀛。其实传闻圣女叛逃,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二人之间的情债罢了。”
华未央沉吟,“还真是情债……”
“瞳女天资聪颖,前途无量,涂山自然不愿她随便与哪个男人许下终身。”
云崖解释道,“然而她却碰见了源映雪。大概是命中注定要有一道情劫吧……”
云崖为之一叹,极其惋惜,再道:
“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当然也不尽知道。我只知道后来涂山因此事再不认可瞳女,也很少提及她。”
“而后瞳女早逝,映雪也叛出东瀛自立门户,再后来,他就变成了人人避而谈之的大魔头了。”
其中往事,也早已经随风而逝了。
无人知晓瞳女,亦无人清楚映雪。
只不过华未央倒有点好奇,问道:
“他们两人可是一直两情相悦?”
他这话像是直接问到了点子上,云崖多看了他一眼,道:“其实并非。”
“瞳女心怀苍生,是行侠仗义之人,不谈儿女情长。可映雪却是个不依不挠的痴情人。”
云崖摇头道:
“二人并非什么情投意合的绝世佳话,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纠葛,因而也没多少人提及。”
华未央不由得惊叹,“竟是如此。”
“是啊,世人爱看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他们却不是如此,要不是我曾接触过这瞳女,知道她是什么人,也明白映雪其人非善茬,我恐怕也不信这两人就这么简单。”
云崖嘴都说干了,给自己倒茶,提议道:
“回头凤主要是又碰上那魔头……嗯,最好说话小心点。”
“他喜欢一个人,却让意中人遭受了那些劫难;瞳女心怀苍生,他如今却在害苍生。”
华未央冷冷道,“若是再碰见这人,我很难不想动手啊。”
云崖是知道华未央这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做什么的性子的。
他从容应道:“那凤主可要在他真的出山之前,快些破除封印。我还等着看呢。”
“那是自然。”华未央将杯中茶饮尽,“我可不做无把握之事。”
“哎,毕竟情之一字,令人忧愁许多。”
云崖感叹,“凤主听了,也该是深有感触吧。”
“的确。”华未央随心道,“我虽要感悟,但还是觉得不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