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郭修,趁费祎昂首毫无防备之际,一把从腰间的马鞭之中抽出事先早就备好的匕首,就向费祎拼命的刺去。
此时的众人,还沉浸在宴会的喜悦之中,竟然没有注意到这旁的变故。待听到声响之后已然晚了,那郭修已经在费祎身上连刺数刀了。
距离费祎最近的钟会最先反映了过来,立马飞身扑了上去,与郭修缠斗在了一起。这时众人也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与钟会一起制服了郭修。
大殿里顿时乱做了一团,舞姬们一个个尖叫着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医官,快传医官......”只见老将邓芝,此时将费祎一把搂在怀里,歇斯底里的大吼着。而殿外的甲士们,闻声也急忙冲了进来。
半酣的王平,此时酒也醒了,“狗.娘养的。”
说着冲上去对着已经被制服的郭修,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见到一旁的甲士腰间的佩刀,就想要拔出来,看了这个“刺客”。要不是,一旁的众人们相阻,恐怕郭修此时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好好的岁末大宴,瞬间就变成了一场悲剧。
昔日里,曾经有人劝导过费祎,“昔日岑[]彭率师,来歙[xī]杖节,然皆见害于刺客,如今明公位尊权重,应宜鉴知前事,稍为警惕。”。可费祎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今日终于在他身上应验了。
待得医官赶来,费祎已然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
......
次日清晨,费祎后院卧室的房门之外,众人都没有离去围在院内,焦急的等待着。显然这些人都是彻夜未眠,在等着屋内的消息。
“众位大人,我回来了,郭修已经审问完了。”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的同时,有一人走进了院子,众人见状慌忙围了上去。只见那人身高七尺九寸,身着一身蜀锦常服,头戴一顶.进贤冠,头发花白,年若花甲。
“怎么样,那郭修匹夫可有透露,谁是幕后主使?”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那人略微沉思了一下,开口说道,“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那郭修刺杀费祎大人之事,并无幕后主使,完全是他自己所为。”
“啊?这怎么可能.....”
可是众人却并没有怀疑眼前这人所说的话,即便是邓芝和王平,以及其余旧蜀的臣子们,心中有所疑虑,可终究还是对此人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因为这个人是吕乂[yì]。
吕乂,字季阳,荆州南阳人士。此人为政简明,执法严苛,以清明能干著称。诸葛亮死后,更是入朝担任尚书,辅佐费祎。平日里,也就数他与费祎的关系最为友好。
他现任益州別驾,平日里也会辅助费祎,处理一些州内的事务以及诉讼案件。
平日里,即使众人于他会有政见上的不合,但是他所说的话,众人还是相信的,尤其是在刑法之事上。
“吕大人,此事...不会有错吧?”此时,众人之中还是有一个人提出了疑问,并不是不相信吕乂的话,而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让人难以置信吧。
吕乂闻声望去,见竟然是老将邓芝发问,随即轻叹了一口气,笃定的说道,“回老将军话,那刺客郭修不是什么硬骨头。而且审讯中,本官特意用了一些手段,想来不会有错。”
此时人群中的钟会、郭淮,以及曹氏一派的一众将校官员们,心中也不是太好受。虽然费祎与他们政见不合,但是两派并未到水火不能相容,你死我活的地步。
虽然费祎是蜀中保皇派的元首,可于私人角度来讲,若不是政见不一,他可以与自己等人成为很好的朋友。
费祎此人颇有才气,性格又谦恭真诚,为官也比较廉洁,一直心系蜀中百姓。
“这狗.娘养的,老子去宰了这匹夫。”
众人中一个满脸络腮,似乎有胡人血统的将军,提刀就要向外走去,这人自然就是保皇派中的二号人物,庲[lá降都督.王平。
眼看王平就要冲动行事,人群中的老将.邓芝急忙上前阻拦道,“王平将军请留步,刺杀刺史乃是重罪。更何况朝廷自有法度,岂能动以私刑?”
“难道就这么放了这个匹夫?”王平自然是气不过。
可邓芝心中也是愤怒不已,但还是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好言劝说道,“待会儿,你我与在场的诸位一同联名上书朝廷。相信陛下,肯定会给你我一个交代的。”
此时恐怕也只有邓芝能劝得住王平了,当然也只有邓芝说这话比较合适。
一来邓芝德高望重,除了费祎之外,他是在场的众人中官职最高的人之一,名列后将军。二来,他为人不偏不倚,并没有靠向任何一派。三来,虽然钟会也是与后将军一个品级的镇西将军,但是他此时劝说的话,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咳......王平一声怒喝,心中怒火无处发泄。于是拔出腰刀,对着院中的石头就是一阵乱砍。
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众人见状急忙簇拥上前。
“怎么样,刺史大人伤势如何了?”
只见那几名医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谁也不敢先说话。
老将邓芝,见状出言训斥道,“快说,本将恕你等无罪。”平日里这个一直是和颜悦色的老将军,此时又恢复了战场上的那种杀伐果决。
这时,其中的一名医官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刺史大人的刀伤虽然未中要害,但是失血过多,况且刺史大人年岁已高,恐怕......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你说什么?”身后的王平冲上前来,一把扯住了这名医官的领子。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这名医官被吓得连连求饶。
就在此时,屋内看护盯着的医官匆匆跑将出来,大喊道,“刺史大人醒了,刺史大人醒了,要与诸位大人说话。”
众人闻言,急忙就要往屋内冲,邓芝闻言急忙阻拦道,“刺史大人伤重,你我要是都进去恐有所惊扰。这样就有王平将军、吕乂别驾、钟会将军以及本将,代诸位前往,若刺史大人有所需要再通知诸位可好?”
言罢,众人才不再继续向前拥挤,四人也随之走进了屋内。
进得屋来,一眼便看见卧榻上的费祎,整个人形如枯槁。此时的他,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是面色苍白,而且嘴唇已然没有了一点儿红色。
费祎听见动静之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虚弱的说道,“诸位...来了。”邓、王、钟、吕四人见状,急忙簇拥到床前。看见费祎这般情景,众人无不潸然泪下。
只见邓芝上前握住费祎得手,强装镇定的说道,“刺史大人不必忧虑,你的伤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好。”
费祎费力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可是已经笑不出来了,“老将军不用宽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死之后,不必太过于为难郭修的家人,他的错他自己一人承担即可。”
直到这个时候,费祎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宽仁敦厚。
“有生之年,老夫还能看到我益州重新变成‘天府之国’,足矣。吾之葬礼,不必太过铺张,简衣素服即可,也不必金银陪葬。百姓和益州,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元气,没必要用在我这么一个死人身上。”
听到这里,屋内的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嚎啕大哭起来。
而此时的费祎还在尽力的安慰众人,“诸位不必伤感,人总有一死,只不过老夫早走几年罢了。吾之一生,上不负君,下不负民。九泉之下,就算见到丞相,我也无愧了,无愧了......”
言罢,这位刺史大人,再也支撑不住,驾鹤西去了。
费祎,字文伟,为人友善,性格敦厚纯正。少年时求学蜀地,颇有才气,因故深得诸葛亮之器重,也是后主刘禅时期的肱骨之臣。怎奈诸葛亮连年穷兵突兀,蜀地元气已然难以恢复,即便他有万般能耐,最终也无力回天,但西蜀之亡并非他之过错。
在钟繇平定蜀地之后,朝廷更是将其敕封为益州刺史,掌州内一切军政事宜。仅仅四年时间,他便使得蜀地大治,人口增长了三成,再次恢复了“天府之国”。
建安三十八年,公元233年,冬,十一月十二日,于岁末大会上,被郭修所刺,于次日清晨伤重不治而亡,享年五十四岁。
自此,人间少了一个忠心为国,诚信为民的好臣子。
数日后,待众人的联名邸报到达许都,朝野震动。费祎因功,被朝廷追封为司徒,谥号“敬侯”。
而那刺客郭修最终还是被夷灭了三族,或许他自己也没想到,最终会弄巧成拙吧。
后来,民间传说他化羽成仙了,有人看见他驾乘黄鹤西归之时,曾经返回至荆州江夏郡小憩。而当地人为了表示对他的敬重,特意造了一座高楼对其予以纪念,并将这座高楼命名为“黄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