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清风巷。
在万福茶楼好好地‘安慰’过萧平安后,陈音禾笑盈盈的回到此地。
门前积雪久未清扫,在被过路行人踩踏后,显得有些厚实。
取出钥匙,解开门锁。
抬手推开院门,迈步跨过门槛,再转身关上门,本微微上扬的弧度突然变得放肆不少,陈音禾忍不住的笑出声。
“想诱拐姑爷去点香阁?疼不死你!”
想起方才茶楼时的情景,陈音禾轻轻哼声,她很是得意,亦是坚定,“谁也不能破坏小姐跟姑爷的感情!”
“谁要破坏我跟你姑爷的感情啊?”
清冷嗓音忽然响起,乘着微风,直直击来。
陈音禾愣住。
目光循声望去,有道倩影就那般静静地坐在主屋那道窗口处的书桌前。
眼底涌出几分欣喜,她连忙小跑着进屋,三步一跳的蹦跶到那道倩影身旁。
“小姐,你今天怎么来啦?我还正打算去找你呢!”
“来看看你,顺带有事与你说。”
林清影温柔笑道,声音隐隐漫着几分寒意,“谁对你姑爷有想法啊?”
“还不是萧平安嘛。”
“平安?”
林清影柳眉轻蹙,她神情有些古怪。
“是啊,他前两天想带姑爷去点香阁,可真气死我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那你姑爷,他答应了吗?”
林清影眉眼低垂,语气漫不经心。
“姑爷没答应,小姐你真是看对人了!”
“嗯。”
眉头舒缓些许,语气亦是如此,林清影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连夜去点香阁把萧平安打了一顿。”
“哦。”
林清影点头,她没有怪罪之意,仅是简单的关心,但也不是关心。
“没什么大事吧?”
“小姐你放心,那萧平安总归是姑爷的学生,我下手有轻重。”
陈音禾抬起自己的小肉拳,挡在她那厚重的胸口前,她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有什么事啊?”
“方才吃过饭后才来的。”
林清影眉眼轻抬,她回答道,“藏剑山庄的薛十三如今在临安城。”
“藏剑山庄?”
陈音禾眉头一挑,她疑惑道,“藏剑山庄离临安可远着呢,他来这做什么?”
“似乎,是与青龙帮作对而来。”
想起昨日听到的那些话语,林清影若有所思,“去找找他现在置身何处,近日也注意他一些,若是忙不过来,便紧盯青龙帮,他们必定有所图谋。”
“袄,知道了,那我待会便出去找。”
陈音禾笑盈盈承下此事,但话音刚落,似是领悟到什么,她压低声音,抬起手,在脖颈处一划。
“小姐,找到薛十三后,我要不”
“不必这般,只用看着他一些,不用夺他性命。”
林清影摇摇头,她叮嘱道,“小心些,不要被发现。”
“知道啦小姐,我肯定不会被发现。”
陈音禾打着包票,毕竟她这些年在外游历,也经历过许多次需要隐藏身形的时刻,对于此道,她颇有几分心得。
“还有”
脑海当中再度想起那位龙虎山的天师。
林清影薄唇轻抿,眉头紧皱,藏在衣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这位天师在昨日递给她的玉簪。
她唇齿轻启,话语悬在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只能是心中暗叹。
“罢了,就如此吧,找找薛十三的下落。”
这位天师在不曾起卦,也不曾知晓自己生辰八字的情况下,便能意有所指,道行实在是精深。
也或许
他会知晓自己的身份。
原本,应当是得把这种不安稳的因素把控起来,掌控手心。
可,龙虎山天师来无影去无踪,且手段神秘无比,高深莫测,若是贸然行动,实在不妥。
还是不招惹他了
只希望,不会有风声流传出去。
“明白。”
陈音禾点头,随后,似是又想起些什么,她弱弱问道,“小姐,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怎么?这是想赶我走了嘛?”
林清影打趣着,“是想出去见情郎?”
“呸呸呸,才不是!我现在只想待在小姐身边,才不要什么情郎。”
“那你总归是要嫁人的吧?你现在可都二十了。”
“嫁人的事还早!我长得小,只要不说出去,别人就不会知道我已经二十。”
“傻姑娘”
林清影忍俊不禁,眼底却也有几分羡慕。
长得显嫩,可真是件好事
像自己,怕是再过几年,就该芳华不再了吧?
“说吧,打着什么鬼主意。”
“哪里是鬼主意。”
陈音禾微微努嘴,她说道,“我是要与小姐你说件事!”
“什么事?”
“昨晚,青龙帮让一批人秘密出城。
我将他们其中一人扣下来,得知,前些时日来临安城的赵胤坡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知晓斩杀那头白虎,刀断星河的神秘刀客
是咱们昆岳教的人!”
此话一出,顿时,林清影面色惊变。
她腾地站起身。
美眸波光流转,神情亦是认真无比。
“可有依据?”
“没有,但他们这般秘密的将消息传回去,可能,半真半假?”
陈音禾不太敢确定,她问道,“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
林清影神情凝重。
眉头紧皱成个‘川’字,她陷入沉思。
许久。
才是深吸口气。
沉声道:
“音禾,去探探,找到那刀客。”
“啊?可以是可以,但他在哪啊?”
陈音禾有些为难。
毕竟那刀客都已经多久时间没现身临安,县衙跟青龙帮,再加上前几日的赵胤坡,几人都搜寻不到这刀客。
这叫她如何去找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清影回答道,“这神秘刀客便是李尚峰,临安县衙捕头,容易找,你去探探,看看究竟是这赵胤坡的空穴来风,还是确实如此。”
“李尚峰?”
陈音禾满脸疑惑,“咱们教内,有这样一人么?”
“没印象,但当年咱们分头行动,或许会是邱林那一批人马,如若李尚峰当真是我教之人,这也就意味着,邱林他们可能还活着。”
“这这般说来,的确有这种可能。
如若李捕头真是咱们昆岳教的人,这段时日县衙搜寻不到那神秘刀客,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陈音禾赞同着,可心中还是疑惑不已。
那晚在点香阁,自己殴打萧平安,李尚峰也在场,他醉醺醺的,说滚就滚,软绵绵的没有丝毫高手的风范。
怎么也不能与那刀势联合起来
且况,他才仅是五品修为。
难不成,这是在藏拙?
深夜,成华街。
一处一进的古朴小院。
主屋房门紧闭,烛火却依旧未熄,两道人影映在房门薄纱处,不时交织缠绕。
激烈的争吵声回荡,即便是在屋内,却也能极其响亮的传到门外。
甚至,连寂静无声的街道上,都能隐隐听闻。
“李尚峰,这日子到底还能不能过了?!我在家尽心尽责的照顾子文,我容易吗我?”
“你居然还在外边花天酒地,前两天居然还跑去点香阁!一口气找了四个姑娘,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般能耐呢?!”
“你胆子可肥啊!你做出这般下贱的事情,你对得起我吗?!”
这是属于妇人的声音。
她情绪激动无比,言语间道尽心酸,更是拥有满满的委屈,满满的指责!
在她身前。
李尚峰静静看着她,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声音很冰冷。
“你还有脸这般说我?”
“你在外边找野男人的事,你难道是真当我不知道么?我已经很给你留情面了。”
“若不是为了子文着想,他年纪尚幼,承受不住打击,我岂会留你到今日来指责我?”
李尚峰终究是没忍住,将脸皮撕破。
这话语
也是宛若重锤般,击打在妇人的心头。
她气焰弱下几分,目光左右飘忽,神情亦是慌乱,却也仅是片刻,便恢复过来。
“李尚峰!你说谁出去找野男人?我每日辛勤劳作,难道换来的便是你这般的随口污蔑么?”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尚峰目光深沉,他缓缓将自己知道的另一条消息,揭露出来,“你莫要让我将事情做绝,我已经知道,子文不是我的孩子,而是那吴晨文的。”
“”
妇人瞳孔微缩,她张牙舞爪,向李尚峰冲去。
“你怎能这般说?你怎能这般污蔑我!李尚峰,你还是不是人?”
“”
任由拳头击打在自己的身上。
李尚峰不再言语,自己这多年发妻死不承认,他又能如何言语?
近日的事情太多。
白日需要出去搜寻那不见踪影的神秘刀客,晚上归家还得与人争论不休,他真的很累,已经身心俱疲。
“你不是人!你真的不是人!我这么多年,为了咱们这个家,付出多少,你又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这般污蔑我?”
声音到了最后,已经带起哭腔,可话语却是不见新意,来回翻着说。
妇人身躯瘫软,泪如雨下。
李尚峰不曾搭理她,神情漠然。
“我出去了,你好自为之。”
“今后,我的事情,你莫要再插手,这不是商量。”
“否则的话,便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的我的独木桥,此生再无瓜葛。”
李尚峰迈步,抬手拉开紧闭的房门。
寒风顷刻倒灌,涌入衣袖,却是不曾感受到凉意。
或许
哀莫大于心死,便不会再冷了吧?
“你给我回来!”
“你给我回来!!”
“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李尚峰!我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体谅?”
李尚峰忍不住嗤笑出声。
体谅什么?
体谅她出去找野男人,还是体谅她如此辛劳,为自己头顶增添植被?
况且
为了家丑不外扬,也为了那不属于自己的孩子能安稳长大成人,还为了
很多很多。
他真的已经足够留手。
否则,按照大夏律法,她这条命早已不会是她自己的!
“爹。”
耳畔忽而响起李子文的声音。
他站在偏房门前,有些手足无措。
“你要去哪?”
“回去睡觉,明日还得上课,这些事,你无需多管。”
李尚峰牵强一笑。
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可还是有无尽的酸涩涌出,他眼眉低垂,迈步向前。
“爹,你还会回来吗?”
“”
眼前,是仅有微光的夜幕。
身后,是李子文期盼却担忧的目光。
李尚峰止步。
久久。
他深吸口气,回头望向李子文,扬起如平日般柔和的笑。
“爹会回来,别担心,爹只是出去散散心。”
话落。
他不再言语,提着佩刀出门,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亦是消失在李子文的眼底。
院内。
唯有妇人哭泣声还在回荡。
夜幕笼罩,繁星璀璨。
微风拂过周身,宛如冰冷刮刀,李尚峰紧紧衣裳,任由纷飞雪花飘落,侵扰身躯。
他深吸口气。
试图以此缓解烦闷的心情。
这时,有道话语,忽然响起。
“天王盖地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