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的摆设都很素朴,以天空青、碧翠为主色调,配以浅淡的颜色搭配,古色而有层次。
但崔金枝一进来,却摇头不喜,“这么素净,还以为家里做了白事。以前住在这的,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你们看看,这案上桌上,连一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煦儿,改明儿你给娘都换了,过日子嘛,大红大绿才喜庆。”
元煦连连点头:“行,娘愿意布置成什么样,就布置成什么样?”
崔金枝喜笑颜开,握着元煦的手,一脸欣慰,“我儿这么孝顺,娘真是没白生你疼你一回。”
元宝调皮,进了院子就到处乱跑乱撞,顺着凳子穿着鞋就爬上桌子,还当是在乡下,随他怎么玩闹。
元煦瞧见,横着眼睛训他下来,元宝早就被崔金枝惯坏了,根本不听他话,更加过分,直接在桌子上蹦起来,还冲着他做鬼脸。
那桌子倒是结实,但桌子上的花瓶,随着他一颠一颠的抖动,一点一点向后挪着,不过几下,就掉到地上,砸了四分五裂。
“你这孩子!”元煦大怒,揪着他就要揍。
被崔金枝拦下来,“不就是个花瓶,回头再买一个不就行了,你打他做什么?”
元宝有奶奶仗腰,更是不怕,躲在崔金枝身后,冲着元煦吐舌头。
元煦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儿子,这次再见,更觉比以前调皮。
想想元大郎元二郎,相仿的年纪,说话礼貌,举止沉稳,一派小大人的行事。
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上蹿下跳,不成样子……
“娘,你瞧他像个什么样?这么大的孩子要是再不管教,以后就晚了。”指着地上,“元宝,你给我下来!”
“好孩子不用管,坏孩子你也管不了。”崔金枝把元宝护在怀里,反倒怪责起元煦,“你一年到头见不到孩子几次,一见面就训他,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我训他是为了他好,你瞅瞅他现在这个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样子,全身上下哪有我一点影子?”元煦嫌弃的横着元宝,“真不知道是不是我生的!”
崔金枝抬手就照着他头打了一下,骂道:“胡说什么!什么尖嘴猴腮、贼眉鼠眼,读了几个字的书就瞧不上自己的儿子了?
元宝这机灵劲一看就是咱们老元家的孙子,可不像你大哥家那三个瘪犊子,不知道他从哪掏腾回来的野种,让咱们养了这么多年,想想我就一肚子气。”
元煦不想她又牵扯到别人,“娘,你太惯着元宝了,这么惯着他不是好事。”
“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我不惯着他惯着谁?”崔金枝让元宝搂住她的脖子,背着他去看别的屋。
凤喜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像刘姥姥逛大观园,满脸新奇,“相公,这房子太好了,后面还有个园子,等开春了,咱们还能翻地种菜,咱再院里围个猪圈,养两头猪,一年都不用买猪肉了。”
元煦看过了城中的贵妇淑女,再看自己家的女人,只觉得粗鄙寒酸。眼神中不由浮出几分嫌弃之色,说话的口气并不好听,“什么猪圈,你当这里还是乡下啊?你弄个猪圈臭气熏天的,街坊四邻还怎么住?”
凤喜怏怏,“我不是想省点钱嘛。”
“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有这功夫,你还不如跟着大嫂干活,多挣点钱哪。”元煦教训道。
凤喜心里不服灼萝,“她能有什么本事?”
这回到了城里,她可要和董灼萝比一比,她有相公照顾,董灼萝一个寡妇带三个拖油瓶,能有她日子过的美?
元煦看着她摇了摇头,真是夏虫不语冰。
凤喜又扯住他衣角,“相公,我们住哪间房啊?”她脸上抹过红霞一撇,眼神娇羞。
从到了城里,她还没和相公亲近过。
元煦微微一愣,岂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指着西屋一间,“你跟娘住那间。”
“我跟娘?”凤喜错愕了下,明明两间屋子,为何要让她和老婆子挤在一块,她一双眼睛盯在元煦脸上,“那相公你哪?”
元煦回道:“我得回书院住。”
凤喜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耷拉下来,崔金枝背着元宝回来,腾出一只手顶在凤喜太阳穴上,“我儿子是要考状元的,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读书上,你要是惹得他分心,看我不抽了你的筋!”
凤喜心里恨极了她,碍于元煦,没有立即发作,“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崔金枝刻薄着一张脸,下齿微微向前兜着,“你当我耳聋,没听见你刚才说的啥!下贱的小娼妇,要是刺挠,找根木头磨磨,少打我儿子的主意。他身子骨弱,经不起你折腾!”
话骂的露骨难听,连元煦都听不下去了,“娘,你说什么哪!”
将两人一块训了,“你们两个动不动就拌嘴吵架,我半刻都不能清净,真是烦死了,再留在这,我头都要炸了,我走了,你们继续吵吧!”
说完,负气离开。
“煦儿……”
“相公……”
无论后面老娘和妻子怎么喊也唤不回。
婆媳俩横眉冷对,“对怪你!”
两人互相向对方哼一声,扭头各奔东西。
隔天,又一起出来买东西。
家里什么都没有,得买点东西添置一下。而且崔金枝打算这两天就去一下大房家,上门拜访,怎么也得带着拿得出手的东西去。
挑了很多家,她不是嫌分量不够,就是嫌太贵,走了一上午,还是两手空空。
元宝第一次出来逛街,看着满街琳琅,新奇不已。在东家的扇子坠上拽一把,西家的画上捅个窟窿,泥人摊上的泥人让他抠了一只眼,香粉铺里的胭脂被他涂上了脸……
恼得众人擒住他的辫子,“这是谁家的孩子?瞧把我们的东西祸祸的!”
崔金枝一把将孙子从那人手里抢回来,骂道:“什么破东西也往我家孩子身上赖,欺负小孩啊?”
“你家孩子上我这来糟蹋东西,这么多人看着哪,谁赖他?”
一众人点头,指指点点,“也不看好孩子!”
崔金枝嘴唇一翻,摆出一副不讲理的架势,“你自己看不住东西怪谁?怕糟蹋你别摆出来啊。”说完,施施然拽着孙子走了。
街上路人指着她背影,“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