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琛我也应该带走!”
这句话出,连乔琛都惊了。
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公主殿内,然后紧张地说:
“少……少主。我……我是密云宗宗主之子。我怎么能跟你走呢?”
岁奴抬起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天边滚滚的乌云正在分为两半,一半转去了密云宗的方向,一半正在往皇宫方向急速赶来。
“你看,天兵来了。这次因为瓦剌围城,我们的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天宫。你的母亲已经拔去妖根,乍看与凡人无异。但是,你却是切切实实的半妖。”
乔琛抬头望向天际,果然乌云之中夹杂着闪电。汹涌而来。
宗主夫人也嗅到了雷公杵的气息,顿时紧张起来。
她的心中神思飞转,嘴唇颤抖。
想到儿子会像牲畜一样被囚禁在暮霭天牢里,会被挂在战神台上围观示众,她的心开始揪痛。
本以为这一生都可以逃过这一场劫难,但命运又怎么可能特别眷顾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呢?
不,她不是人,她是妖。
一个贪恋人间情爱迷失了自己、背弃了族人和自己的王上的……妖。
霎时间,她泪流满面。
然后,她不去管自己脸上的泪痕,猛然站起身冲到岁奴面前。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你带我儿子走吧!”坚定的语气与刚才的不舍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乔琛惊叫道:
“娘,到底怎么了?你看见谁了?我为什么一定要走?”他的眼睛不停地瞟着公主殿门,看看是否有人会把它打开,走出来对他说:
“公主醒了,请你进来相见。”
没有,那扇门紧闭,门内十分安静,没有一丝的声音传出来。
岁奴看着乔琛,那纠结紧张而又在意的模样,那涉世未深却饱含深情的眼。
让她猛然想起一个人。
这个人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却不曾在梦里相见过。
那个男人,他也曾像乔琛这般,曾经无比紧张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吧。
那个剥了自己的皮只为护岁奴周全的男人,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岁奴张了张嘴,说不出绝情的话来。
男人的痴情,丝毫不逊色于女子。
此刻的乔琛,眼睛生根在那扇门上,久久不肯离开。
岁奴皱了皱眉,心中斟酌的语言,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忽然,她心生一计。
“乔琛少宗主是不是曾说,喜欢军旅生活?”
乔琛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少主见笑了。没见过世面,也没见过沙场,总想去见识一下。听我爹娘常常提起战场,我也会心生向往。”
岁奴笑道:
“如果我封了你的灵根,锁住你的灵力。让你以凡人之身行走于人世间,可以参军、可以成亲。你可愿意?”
乔琛惊喜道:
“我愿意!”
“不行!”宗主夫人大叫道:
“你疯了!锁了你的灵力,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灵根被封,就注定你的修行从此止步了。你想死吗?
我不同意,你必须和岁奴少主回无忧雪原去!”
乔琛却摇头说道:
“娘,我要和六公主在一起,我不想离开她的身边。我要参军入伍,我要勤学苦练,我要做一个像我爹当年那样的护国大将军!”
母子二人争执不下时,公主殿的大门敞开,里面走出一个一名宫女,对着几人微微福了福身,笑道:
“六公主醒了,请密云宗少宗主入殿内一见。”
乔琛只听到前半句,就已经抬脚往里走了。
他的思念已经斟满了一杯,再不喝掉就要溢出来了。
岁奴微微一笑:
“宗主夫人又如何知道,我保护不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昔日的红鬃长老,后者似乎明白了什么。
暗暗松了一口气。
岁奴留下发呆的宗主夫人,飞上屋顶,冲着守城大营的方向掠去。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大营,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所有见到她的士兵都驻足行礼,没有人阻拦问话。她就那样畅通无阻地冲进了主将的大帐之中。
袁大将军正背手而立,眼睛直直盯着墙上的大弓。
岁奴笑道:
“大将军可曾拉开过这弓?”
袁大将军惊慌转身,眼底还有未曾隐去的泪痕。
有人进来了,他竟丝毫未觉。
“是姑娘来了,快请坐。这次退敌,还多亏了姑娘及您带的能人。”
岁奴一步步走到正中的一把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大喇喇地坐下。
袁大将军一愣,随即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自己择了一把偏椅坐下。
岁奴观察着他的神色,不禁赞叹。
“袁将军不问一问,我为何要坐在主位吗?”
袁大将军哈哈一笑:
“无妨,姑娘妙计救我公主与百姓于水火,还大大减少了我将士的伤亡。就这份恩情与功劳,坐在主位又如何?”
心胸坦荡且宽广。
岁奴点点头。闲话道:
“我今日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密云宗少主主曾经代表密云宗给你们的国君进献过延年益寿的丹药。是个仰慕六公主的痴情人。
如今,他不愿意再回到密云宗修行,不知道,大将军能不能留他做一个亲兵,或者是火头军也可?”
袁大将军一愣,有些没有反过齿来。
“姑娘今日来,就这事?”
岁奴点点头:
“就这事。您就把这年轻人好好练一练、用一用,将来挣得军功。才有机会尚公主啊!”
袁大将军胸脯一拍就答应下来:
“没关系,这事包在我身上。”
岁奴笑了笑,起身欲走。
袁大将军却直接拦住她的去路,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那个疑问。
“姑娘,上次初见,你为何识得墙上那把弓?刚才又为何问我,可曾拉开过?你都知道些什么?你与我先祖袁家军的创始人袁媛大将军,有何渊源?”
岁奴想了想,走到大帐的另一侧,手一伸,墙上那把弓直接落在了手中。
她转身看着袁大将军,轻轻用力,数百石的大弓直接被拉满了。
袁大将军目瞪口呆,惊在当场。
这个人,他见过。
那幅画,现在还在华仙宫的摘星楼上。
他嘴唇翕动着,干哑着嗓子道:
“您……您是……得道成仙的那位祖师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