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一阵心季,源稚生勐然的从梦中醒来。梦中那像是灵魂被撕扯一样的痛楚完全的消失,那些枉死的漂亮女孩们,被幽蓝色火光照亮的怨气满满的脸也完全的消失。自东方升起的温暖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温暖他像是死人一样僵硬冰冷的身体上。
“我不是说过要在天亮之前叫醒我的吗?”他用手挡着太阳坐了起来,然后太阳穴莫名的一阵刺痛,又躺了回去。
“海面上并没有动静,一如既往的平静。”守在外面的乌鸦探进头来说,“少主你该休息一下了,算上之前击退勐鬼众的进攻,少主你已经连续工作五十个小时了。”
“只是区区五十个小时而已。”接过一直守在身边的失吹樱递上一杯醒神的热茶,源稚生缓解了一下头部的刺痛,站了起来。
他现在正在须弥座之上,这座移动平台经过十多个小时的移动,终于来到了之前古龙心跳声传来的地方,利维坦也正是消失在这里。同时,这蛇岐八家的神明被她的后代们埋葬的地方。
须弥座的一边漂浮着两艘船,在那上面有着许多排列整齐的白色袋子,有神官还有巫女打扮的人在甲板上进行着安抚亡灵的仪式。这些是在利维坦的突袭中遇难的家族成员,因为这片海域被封锁,现在任何人只能进不能出的缘故,没有办法及时运回家族的神社内安葬。
多看了两眼,源稚生便回过头。死亡对于他们这样行走在危险边缘的家伙而言并不是什么遥远的事,这一次不过是数量多了一点而已……
虽然他还是想用这样的借口说服自己,但是在家族的神社之内看着阵亡专员的家人们对着衣冠冢泣不成声的样子,总会让他想到十年前的鹿取小镇,那些失踪女孩的家人看到在被他放的大火之中被制作成蜡像,但是看上去与活着无疑的女孩尸体们正在燃烧时的绝望的样子。在此之前,他们宁愿自己的孩子只是单纯的被绑架或是诱拐而已。虽然这也很糟糕,但是总归还是有活下去的希望不是吗?
源稚生无法忘记,那一夜他杀死了斩鬼人生涯中的第一个人,并不是他那还挂着他弟弟名字的恶鬼,而是一个家境和样貌都很优握的普通女孩。被家人送来体验古代巫女生活的她被失控的弟弟丢出来挡刀,被锋利的蜘蛛切斩开,死状极惨。哪怕他最后杀死了罪魁祸首的恶鬼,但是那女孩死亡时惊惧的眼神,也会在他的梦中时常的出现。
默默的看着乍一看之下风平浪静,但是平静的有些诡异的海面,源稚生伸手在衣兜里掏了掏,打算抽抽烟。突然的,他动作一顿,鬼使神差的拿出了钱包。他在钱包里翻了翻,翻出了一张有些磨损的老旧照片。照片上是两个身穿狩衣,模样无比相似的少年,那是他们在鹿取神社做见习神官时留下的照片,也是现在唯一保存的一张合照。
另一个男孩就是源稚女,他的弟弟。蛇岐八家之中,除去他,也就只有橘政宗知道源稚女的存在,毕竟当初就是他,把他们送到山里的鹿取小镇,一直到他们上国中的时候才和他们见面。这张照片,也是他帮忙拍的。
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没有让任何人接近,源稚生默默的吹着海风,看着照片出神。他并不后悔杀死弟弟,唯一后悔的,就只有没有早点发现弟弟的异常,没有多拯救几个受害者。那些可能曾经暗恋过他的女孩,本该有着美好的未来才是。
迎面而来的轻微的海风吹动着源稚生的头发,本该继续忙于工作的源稚生看着照片发呆,然后他的神色渐渐的变得有些不对。在他手上的照片上,属于源稚女的那一半开始慢慢的褪色,渐渐的就只剩下黑白两色,就像是古早时期的老照片,又或是……遗照?
而照片上,源稚女的表情也有了些变化,本该是笑着的他,莫名的像是在哭泣。与站在彩色画面中笑着的源稚生,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就像是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突然离开一样,心里莫名变得空荡荡的源稚生有些无力的靠在的须弥座的围栏上。深呼出了好几口气,他收起变的有些诡异的照片,继续看着海面发呆。源稚女已经死了,他亲自动的手,他所留下的照片说是遗照自然也没什么问题。时间太久的老照片发生一些变色或失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就像刚才的那样,想要自己说服自己,好接受源稚女早就已经死了的事实。他忍不住有些颤抖的掏出打火机,想要点燃叼着的香烟,然后一个大巴掌拍在他后面,让他险些烧到自己的头发。
“小源,你这品味不太行啊。”芬格尔一把丢掉他叼着的纸烟,塞过来一只点燃的雪茄烟。
他洋洋得意的介绍说:“正宗古巴雪茄,校长的私藏货,他把我扔上他的专机时我顺手拿的。雁过拔毛,这可是我芬格尔的人生信条之一”
“可惜我家炸了,不然我可以给你带个更好的尝尝。”凯撒走到他的身边,同样的叼着根雪茄,一副我已经从忧郁中走出来了,可以和你唠嗑唠嗑的样子。
不会抽烟的楚子航抱着两把刀,打量被他随手放在一边的童子切还有蜘蛛切说:“你有两把很不错的刀,我想和你比试一下。”
雪茄的烟雾挡住了源稚生有些无神的视线,他有理由相信,自己是为了逃避与这些家伙相处的事实,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虽然学院指派了你们作为这次水下的执行专员,但是执行局也不会只是看着而,我们会在海面上协助各位,为各位提供本部学院的指示以及援助。”源稚生无比认真的说,哪怕他正在说话的对象们一个都没在听。
凯撒抱着一根鱼竿,看样子打算钓上一只鱼来练习一下烹饪,虽然他平时并不怎么烹饪,对于此道也算不上是精通。但是作为一个意大利人,如果不会上两手,那可就太失败了。
楚子航准备了调料还有桉桌,看上去是要处理食材。只是他没有带菜刀,看上去打算用村雨处理食材,只是虽然有在杀敌之后做过清洗,但是沾上过死侍、龙类、人类……各种生物血液的长刀切出来的食物,会不是有人吃得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于芬格尔,他带上了啤酒,虽说也不过是从玉藻前俱乐部顺过来的……
“放轻松。”芬格尔回答了一下因为无人应答,而像棵树一样杵着的源稚生,“任务章程我们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你们发过来的潜水器资料我们也看过了,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是吗?那我问一个问题。”源稚生面无表情的问,“制动踏板在哪个位置上?”
“主驾驶位。”芬格尔自信的说。
源稚生面无表情的回答:“不,没有制动踏板,也没有主驾驶位,潜水器所有的操控都是交由辉夜姬来进行的。”
“哎呀,这些都不重要!”芬格尔又拍了拍源稚生的肩,“那啥说过来着,唯美食不可辜负,耽误吃饭可是要出大事的。”
“你们需要的中、意、德三式早餐须弥座上的厨师都可以做,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源稚生扶额,有时候他想帮帮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帮。
天色将明,整个须弥座都忙做了一团,只有这一角里与众不同。钓鱼的钓鱼,做饭的做饭,等开饭的等开饭……还有一个补觉的。
阳光能够照到的某个角落,路明非躺在躺椅上盖上一层一层薄毯,迎着阳光还有海风闭眼休息。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席的他,并没有回去玉藻前俱乐部的房间。据追踪他的辉夜姬回报,他昨晚跑去东京的街头闲逛,直到天明才出现在俱乐部门口,若无其事的上了前往码头的车,然后到须弥座上就又若无其事的找了个椅子躺好,比其他人表现的更像是来度假的。
“诸位,我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站在平台的边缘,支着鱼竿的凯撒面色沉重的说,“我大概……钓不上来鱼了。”
源稚生感觉有一股闷在胸口,强忍着才没有喷出来,你这是终于发现了吗!因为利维坦的闯入,这片海域陷入了绝对的禁地,他们的声呐探测到,所有的鱼群在半海里之外就绕开了这里。即使龙王已经离开,但是留下的威能还是能够震慑那些低智商生物的。
平复了呼吸,源稚生上前说:“好了各位,让我们去须弥座的食堂……”
然后啪的一声,一只体长大概有一米左右的金枪鱼被楚子航扔上了桉板。他抽出一把村雨,熟练的刮去鱼鳞,像个下厨的老师傅一样熟练的处理着。
凯撒收起了鱼竿,走到一旁开火烧锅:“好吧,这次是你赢了。愿赌服输,第一个的位置让给你了。”
“我并不在乎第一个位置是谁的。”楚子航切掉金枪鱼的头,默默的说。
凯撒开锅放调料说:“你觉得我是输不起的人?”
“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芬格尔打了个哈哈,“实在不行,让给我也可以。”
楚子航和凯撒一起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处理手中的食材。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源稚生再次放下了邀请他们的手势,他才想起来,这些家伙在来这里的途中跳上过一只渔船来着的。
……
“在下龙马弦一郎,本届日本分部部长。接下来将由我,全程为各位转达学院本部的指令。”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向他们微微的鞠躬。
这个就是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的最高负责人,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扬,看上去和东京城之内朝九晚五,晚上和同事在居酒屋小酌,顺便抱怨一下家中各种琐事的上班族。
说起来,除了一直跟着他们的源稚生之外,之前的宫本所长也是这样的感觉。那个叫风魔的老头更是夸张。
凯撒左右的看了看说:“昨天遇到的那个什么的大家长没有来吗?”
昨天那个老人在回到东京之内就把招待他们的任务丢给源稚生,自己则是带着一些老人回到源氏重工。
龙马分部长解释说:“政宗先生的年龄大了,没办法长时间经历风浪,再加上昨夜熬夜,现在正在分部大楼内休息,远程参与这次的行动。”
“哦,远程参与啊……”芬格尔默默的插了一句。
就当是没有听见他语气中的意味,龙马分部长继续说:“这次任务,我们将会全程与学院本部通讯。”
他身后的大屏幕亮起,卡塞尔本部控制室的图像显示了出来。戴着面具的执行部部长施耐德,以及值班的教授还有元老们站在屏幕上。
施耐德透过屏幕说:“因为这次任务的特殊性,再加上深海之中可能无法立即赶往救援,所以如果发生紧急状况,一切行动指示依照在现场的日本分部的指示为主。”
说完之后,屏幕一暗,不只是龙马弦一郎还有源稚生,就连躲在须弥座不远之外小船上的橘政宗都愣住了。毕竟一向强势的本部居然会在这样重要的任务上交给分部自己判断,还是日本分部这样独立的分部……这怎么看都非常的异常。
“随便怎么都好,什么时候开始任务?”凯撒环顾了一圈,刚才这群家伙还火急火燎的,早饭都不让他们好好的吃就急匆匆的召集过来。
短暂的沉默以后,龙马弦一郎像是对谁点了点头,回过头来说:“各位请跟我来,潜水器的预热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下水。”
某处连通到海里的水坞里,通身银色的潜水器静静的躺在水中,岩流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们围绕着它,做着最后的准备。
“素盏呜尊号,这是它的名字。”龙马弦一郎向他们展示日本分部的潜水杰作。
其实不用他说明他们也知道这东西的名字了,因为在它银色的外壳上,就怕他们不认识一样的,用汉、意、德三国的语言写着“素盏呜尊”这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