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群聊之后。
他长呼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这群同学……
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
在他被马明起诉的时候，居然落井下石。
实在是让他恶心。
“老公，我觉得……如果不还钱的话，咱们要不请个律师吧。”
一旁的田舒兰又看了一遍法院传票，忍不住说道。
她虽然也没上过法庭。
但也知道，开庭审理的时候有个律师会好办很多。
没有律师的话……
她连官司怎么打都不知道。
然而……
“就屁大点事，十八块钱，找什么律师？找律师不要钱啊？”
孟磊冷哼了一声，直接拒绝了。
“咱们阳城的律师费，至少都要好几千，咱们辛苦赚点钱不容易，没必要花在这上面。”
“再说了，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马明这个傻子才会为十八块钱这么做，简直是疯了！”
他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找律师的想法。
找律师，就要花钱。
在他看来完全划不来。
为了保住这十八块钱，然后花几千块钱，怎么想都是脑子有问题。
田舒兰听后，也觉得孟磊说的很有道理。
十八块钱而已。
这种借贷纠纷的案子……
就算输了，法院也只是判处赔偿18块钱。
赢了不赚，输了不亏。
完全没必要在意。
请个律师……
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
阳城。
某宾馆。
马明躺在床上，正刷着同学群。
孟磊收到传票后……
居然在同学群里对他破口大骂。
而在他说明了原委之后……
同学们都站在了他这一边，不断对孟磊催债。
果不其然。
大学四年，孟磊欠下了大量的“债务”。
搞得所有潜水的同学都冒泡了。
同学群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催债盛况。
“退群了？孟磊居然退群了？”
“读书的时候，他就喜欢占各种小便宜，没想到毕业了还不肯还钱！”
“这人三观极其不正，欠钱的居然火气这么大，他凭什么？”
“马明，我支持你，告死他，往死里告！”
“……”
很快。
同学群里的众人，注意到了孟磊退群。
继续数落起孟磊曾经的“劣迹”。
以前的时候，大家都念同学一场，很多话没说出来。
可现在……
既然脸皮已经撕破了，孟磊也直接退群了。
他们都没有了顾忌。
将孟磊的“所作所为”，一一扒了出来。
借钱不还。
爱贪小便宜。
撬同学的墙角。
遇到事情，第一时间躲在后面……
“他还做过这么多事？”
马明看着同学群里的控诉，满是惊讶。
他本以为孟磊只是欠钱不还。
没想到……
恶心人的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平时一件两件可能没什么。
但日积月累下来……
那就是让人恶心了。
一时间。
整个同学群，都对孟磊无比厌恶。
孟磊在同学之间……
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身败名裂了！
平时大家没有拆穿出来，都维持着同学关系很好的假象。
而这一次……
在他起诉的事件下，所有矛盾点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这个案子四天后在晋城法院开庭审理，有时间的同学，可以来旁听。”
最后。
马明在同学群里，发出了邀请。
他只是简单客套一下。
毕竟……
毕业之后，很多人因为工作、家庭、生活的原因，非常忙。
很难抽出时间来。
“来，我一定来，我就算请假，也要来看看！”
“这个官司一定要打赢啊，虽然钱不多，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千万不能输了！”
“四天后是吧？开庭的位置发一下，我一定来！”
“这孙子欠我两千块钱，我本来都快忘了，今天再次给我整郁闷了！”
“……”
愤怒之下。
好些个同学都表示要来看一看。
想要讨回一个公道。
严格来说。
他们都算是债权人。
出借给孟磊的钱，加起来都有数万了。
可孟磊一直拖延着，从没有还的打算。
这次马明索要十八块钱的事件……
也侧面提醒了他们一件事，实在不行，他们也可以打官司！
正好趁这个机会……
去找马明问问，看看官司怎么打的。
……
晋城。
山水花园小区。
下班之后。
秦牧就返回了家中。
吃完自己做的晚饭。
拿出手机，准备打几盘游戏。
突然收到了马明发来的消息。
“up，事件有了个新的进展，那个孟磊……今天突然在同学群里大闹了一场。”
消息之后。
还附带了同学群里一长串的聊天记录。
当然。
某些同学的头像、昵称等**，都打了马赛克。
秦牧看完了这些聊天记录。
愣了一下。
不由感慨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冒出来了。”
欠钱不还不说。
在被起诉后。
孟磊居然还有脸在同学群里质问马明。
欠钱的反而把自己当成了大爷。
关键孟磊这种人……
在生活中还不是少数。
自私自利，爱贪小便宜，借钱的时候谈感情，还钱的时候也谈感情。
总而言之。
别人可以吃亏，但他永远不会吃亏。
“up，我的那些同学们，有很多人都借钱给孟磊了，都有想起诉的想法，您看这个事情咋整？”
随后。
马明又发来了一个消息，语气十分客气。
动辄就是敬语。
“还有四天就开庭，他们又在全国各地，现在临时加诉估计来不及了。”
秦牧想了想，回道：“可以等你的案子结束了，他们再去试试多人诉讼，一起向法院提起诉讼。”
多人诉讼，也称之为集体诉讼。
之前青岚遇到的敲承重墙的事件……
也是多人诉讼的一种。
当时整栋楼的人都参与了官司。
而孟磊向全班借钱，却都没还的行为……
性质较为恶劣。
绝对会引起法院的重视。
甚至……
还可以用涉嫌诈骗的方式，来提起多人诉讼。
在刑法中，诈骗罪专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孟磊借钱，目的必然是非法占有。
至于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行为，乍一看没有。
但实际上……
孟磊借钱的时候，对每个人都承诺了过两天就还。
这个行为，就涉嫌虚构事实，用“虚假还钱”的方式骗取对方的财物。
而诈骗罪的量刑，凭金额来定。
司法解释规定。
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以上、三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上的，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数额特别巨大”。
他从同学群的聊天记录截图里……
粗略一看。
孟磊借的钱，至少达到了三万元。
即可认定为数额巨大。
量刑区间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借的越多，刑期也就越多。
最高能享受十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对了，这次同学群的聊天截图，你可以提供给你的代理律师，这也属于辅佐性证据的一种，可以佐证高度盖然性。”
紧接着。
秦牧又给马明提了个醒。
高度盖然性的评判。
除了辅佐性证据的充足之外，还可以凭借平时的为人、风评、他人印象等做出法定推理。
孟磊在同学群的聊天记录，以及同学们对他的评价……
都可以作为这次借贷诉讼的证据。
可以说……
这次的证据一提交，本来缺乏证据的案子，距离胜利又近了一步。
……
四天后。
阳城。
度过了漫长的四日，马明终于迎来了开庭审理的日期。
九点半。
他和代理律师一起，来到了区法院。
走进了民事审判庭。
刚进去。
就看到了旁听席上，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不由露出了惊喜之色。
“大刘，老林，你们居然都来了？”
在旁听席上。
当时在同学群里冒泡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人数多达二十多人！
要知道。
他们班，并不是大专业，总共也才三十来个。
这次……
该来的，基本上都来了。
可见孟磊在同学之中，已经引起了众怒。
而且。
他们都曾借给过孟磊钱，少则一两千，多则上万。
那些借数十块的……
并没有来。
此时坐在旁听席的同学们，正在互相问候，寒暄叙旧。
“大刘，听说这两年你去当公务员了？现在待遇咋样？”
“老王，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和老婆离婚了，孩子还不是你的，这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别一直想着了。”
“对了，老赵，你这两年做生意赚了没？我现在在搞木材生意，有机会带带老同学啊。”
“韩梅梅呢？听说她借了孟磊两万，这次她怎么没来？”
“……”
二十多个同学坐在旁听席，凑在一起。
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多年不见。
不少人都唏嘘不已。
这次突如其来的同学会……
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不是在酒店，也不是在ktv，而是在法院！
他们每个人，都坐在旁听席上。
看着另外两个同学打官司！
这简直是场别样的体验。
“怎么这么多人旁听？”
马明身旁。
代理律师看着坐满了的旁听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咳咳，这些都是我的老同学，都曾给孟磊借过钱，这次想来看看官司能不能赢，能赢的话……他们也想起诉。”
马明干咳了一声，如实说道。
律师闻言。
神色顿时一亮，颇有些激动。
二十多个人，意味着有二十多个案子！
光是代理费……
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等等！”
随后。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警惕的问道：“这些人……借了孟磊多少钱？”
马明老脸一红：“你放心，他们都借的比较多，少则一两千，多则上万，借几十块钱的都没来。”
说到这里。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
貌似就他……
为了十八块钱，一直在上下忙碌。
但他并不后悔。
如果他不出头，这些同学们估计也不会想到起诉这回事。
极有可能……
自认哑巴亏。
觉得要不回来钱就算了，吃点亏就吃点。
这种心理，很多人都有。
“那就好，这次官司……我一定尽力打，争取帮你把十八块钱要回来！”
律师松了口气，拍着胸口慷慨说道。
这架势……
仿佛要的不是十八块，而是十八万。
“被告来了，被告来了！”
突然间。
旁听席一阵骚动。
这些同学们都转过身，看向了民事审判庭的大门。
九点五十分。
孟磊掐着点，和他的妻子田舒兰神态轻松的走进了民事审判庭。
两人对这个官司……
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们身边，也没有所谓的律师。
完全是孤身应诉。
只是……
旁听席上人满为患的一幕，着实把孟磊给惊吓到了。
“这……这这……”
看着这些“债主们”，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四天前。
群里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他就果断退群。
完全没有搭理这些朝他要钱的同学。
在他想来。
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一辈子都难得碰面。
钱还不还，都无所谓了。
万万没想到……
这群人，居然都赶到了阳城！
还坐到了旁听席上！
对他的称呼，也从孟磊换成了被告。
“这被告运气还真好，老婆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老婆好看有什么用，欠钱都不还的人，人品已经烂掉了。”
“我要是欠了别人钱，有钱了第一时间就要还，不然我总得记着这事，半夜也睡不着。”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被告欠钱还能欠的心安理得，甚至把自己当成大爷。”
“……”
旁听席上。
这些同学们在见到孟磊后，纷纷冷嘲热讽了起来。
在群内公开之后。
孟磊的所作所为，都被他们知道了。
对孟磊的人品……
他们更为不屑。
别的不说。
欠十八块钱都不还，道德上肯定有问题！
孟磊和田舒兰听着众人不加掩饰的议论，都气得满面潮红。
刚想要舌战群儒，怒怼众人……
就看到审判长带着审判员和陪审员，走入了法庭。
“咚——”
法槌敲响。
现场一片肃然。
“今日，阳城区法院，正式审理马明诉孟磊钱十八元不还案件，由我……”
阐明了主要案由之后。
便进入了法庭纪律宣读环节。
书记员当庭朗诵各项法庭纪律。
五分钟后。
纪律宣读完毕，审判长接着说道：“现在，请原告念诵起诉状，陈述案件缘由。”
原告席上。
马明闻言，立即上前。
沉声道：“我起诉孟磊于一年前欠我十八元，至今一直拖欠，始终未还。”
“一年前，我和孟磊见面……”
紧接着。
他将当时借钱的情景，简单描述了一遍。
以及期间数次找孟磊还钱，可孟磊却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想要再度借钱。
最后。
马明深吸了一口气，总结道：“在这里，恳请法院判决对方偿还十八元，对我公开道歉，并承担本次诉讼费。”
而被告席上。
孟磊冷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马明的做法有些可笑。
为了十八块钱……
居然一本正经的陈述案情，把这么件小事上纲上线。
他欠的就是十八块钱，一包烟钱！
搞得他欠了十八万一样！
“被告，对于原告所说，你可有辩解？”
而法庭上。
审判长听完了马明的陈述，接着问道。
孟磊耸了耸肩。
反驳道：“他说欠了就欠了？有证据吗？我根本没有欠过他的钱，他完全是污蔑我！”
这个理由，他早就想好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借钱的时候，并没有写什么欠条之类的。
实际上。
他这些年，借过那么多钱。
从没写过什么欠条。
也没有收据。
更别说利息了。
只要他咬定不承认，对方根本不能拿他怎么办！
来之前。
他还特意询问过律师。
借贷纠纷，如果原告证据不足，法院极有可能会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诉讼请求！
“现在看来，原告被告双方，争议的焦点在于一方认为存在借贷关系，另一方否认借贷关系。”
法庭上。
审判长想了想，总结道：“接下来，本案将围绕借贷关系是否存在来展开。”
“请原告被告双方陈列各自证据，佐证各自观点。”
随后。
庭审进入了举证、质证环节。
原告席上。
马明看了眼旁边的律师。
律师会意，连忙站出来，将整理的证据一一展示。
这些证据……
不是借条、欠条等直接证据，也不是监控视频、照片等间接证据。
主要是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往来记录、同学群内的聊天记录等等。
经过了马明提醒……
这个律师已经明确了打官司的核心点，那就是争取高度盖然性。
若是能获得高度盖然性的认可，没有充分证据，也可以判定对方存在借贷行为，从而胜诉。
“被告，对于这些证据，你可有什么质疑？上面的话，是你说的吗？”
审判长查阅完所有证据，再次看向孟磊。
孟磊却满脸不屑，摇头笑道：“这些算什么证据？”
“上面的话，不管我说没说过，都不能说明我借了他钱。”
“我什么时候借的钱？”
“他的这些聊天截图，全部都是污蔑我的话！”
“我当时也是气头上，才随口这么一说，总不能我说我杀了人，我就真的杀了人吧？”
“还请法院能够查清楚，秉公审理！”
这种情况……
他其实也考虑到了。
这些言论，他尽管说过，但都不具备什么证据效力。
因此。
他直接一句话，就把对方辛苦提交的这些证据给全盘否决了。
……
与此同时。
晋城。
养老院。
秦牧正带着张清源等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投影屏幕。
屏幕上。
播放的正是阳城区法院直播审理的一幕。
摸鱼的时候，他想着闲着也是闲着。
所以拿出手机，打算看看马明的这个案子。
结果……
被张清源等人看到了，还吐槽他吃独食。
无奈之下。
他只能把庭审直播投影出来。
“为了十八块钱打官司，这个原告快赶上小秦了，不会是小秦的粉丝吧？”
“虽然原告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但这个被告也有点可恶啊，人家总不可能冤枉他欠了十八块钱吧？”
“十八块钱也不还，这两人之间是什么恩怨？”
“聊天记录里都承认了欠钱了，这样都不算是直接证据吗？”
“……”
看着这起借贷纠纷案件。
张清源等人满脸疑惑，都表示不理解。
一方非要十八块钱。
一方就是不肯给十八块钱。
就算提供了群聊记录、要钱记录，被告还是不肯承认。
直接把这些证据全盘否定了。
没有欠条、借据，钱似乎真的要不回来。
现在的年轻人借钱……
和他们当年完全不同。
他们这一辈，就算要借钱，欠条、借据都要写的明明白白，双方签字画押。
哪怕关系再好，也要写明白。
怕的就是以后不认账。
活了大半辈子，他们对人性这种东西……
深有感触。
真的经不住考验。
一旦遇到什么利益刺激，两肋插刀的朋友分分钟插朋友两刀。
“小秦，这些聊天证据，被告都承认了借钱也没用吗？”
张清源坐在秦牧身边，忍不住问道。
秦牧点了点头：“聊天记录这种东西，且不说容易伪造，法律效力很低，只能作为佐证。”
“而且，这个被告说的也没错，总不能他说自己杀人了，他就真的杀人了吧？”
“凡事要讲个直接证据，完整的证据链。”
直播画面里。
被告说的其实没错。
平时的口嗨、聊天记录，都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比如说。
张三平时喜欢吹牛逼，天天对同事说说他要杀了单位领导。
结果单位领导从他面前走过。
他瞬间哑火，唯唯诺诺。
等领导离开，他又对同事吹起了牛逼。
这只能称之为口嗨。
甚至连杀人预备都算不上。
因为他没有付出行动，更没有直接证据。
不犯罪，更不犯法。
这个事情也一样，哪怕聊天记录里说了这件事，也不足以证明借贷关系的存在。
“那岂不是……钱拿不回来了？”
李卫国闻言，忍不住追问道。
秦牧微微一笑。
指着投影屏幕说道：“不要急，接着往下看。”
此时的旁听席里。
马明的同学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庭审。
孟磊直接否认证据的发言……
让他们无比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