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之后,就听崇祯皇帝对宋应星说道“朕给卿看一份图纸,卿且猜猜,这是干什么的?”
说完之后,他一摆手,身后的一个小内侍立刻上前,双手捧上一叠纸。
崇祯皇帝从中取出最上面的那张纸,上面画着蒸汽机的整体图,然后示意宋应星去接了。
宋应星这边,早就好奇着,不知道什么图纸,见到皇帝示意,连忙恭敬地接过,第一时间去看。
又是一个机器图样,只是第一眼,他自然是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毕竟以前的时候,他从未见过。
崇祯皇帝看他在仔细地看着,也不催他,就等着他看完,看他能不能看出一个什么结果?
说真的,就他自己而言,如果不是刘伟超说明的话,他是看不出来的。
等了好一会之后,就见宋应星抬头,一脸疑惑,向崇祯皇帝奏道“此物似乎是类似之前所见水力器物,能传动力道用来干活。可是微臣还是不理解,它这力道到底从何而来,也不似靠水力!”
崇祯皇帝一听,稍微有点诧异,当即点点头说道“卿能有此所见,已是不易。至于力道来源,朕可以稍微给卿说下!”
说完之后,看到宋应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就淡淡地说道“卿可见过煮水壶烧开水之后的场景?”
宋应星的家境并不富裕,自然就不存在仆从成群的情况,长这么大,当然是有机会见过的。
因此,他便点点头。
与此同时,他也是奇怪,不知道眼下之事和煮水壶烧开水有什么关系?
崇祯皇帝见他点头,便立刻追问道“卿可知,那煮水壶的盖子,无人动它,为何会动?”
一听这话,宋应星顿时猛然一惊,然后立刻低头,再去看手中的那份图纸,随后,他便诧异地问道“这……这该不会也是煮水之理吧?”
“哦?”崇祯皇帝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有点吃惊他的反应,便好奇地再问道,“何以见得?”
那份图纸上,并没有标注每个部件的名称,只是标出了一二三四之类的序号,以对应后面分解的那些图纸。
因此,宋应星能一下反应过来,崇祯皇帝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从自己的话中推测出来,还是真得冲图纸上看出了什么。
此时,就见宋应星激动地指着图纸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请看,此处该是烧火之用,这里是储水,烧热,烧开,力道就能从这里产生……”
前面的都没说错,但是,说到后来之后,宋应星就有点不理解这个力道,如何能持续产生了?
不过就算这样,崇祯皇帝也很是满意。因为宋应星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于是,他就对宋应星说道“其实这机器,说穿了很简单。朕可以告诉卿……”
说着话的同时,他示意宋应星举着那幅图,然后一边用手指着一边给宋应星解释了下蒸汽机的原理。
这些原理确实非常简单,哪怕是古代人,也是能理解的。
宋应星一听之下,顿时惊叹连连“陛下之物,真乃奇思妙想之得,化平庸于神奇。如此一来,力道之源,便再也不用被水力地形束缚,此物之前景,实在是远大!”
如果换了平时,这番话他未必说得出来。
可这一次,他一路上已经见识了水力工具的运用,又在谈论力道之源的问题,因此再谈到这蒸汽机时,以他的见识,自然就不难想象出蒸汽机的用途有多广了!
当然,宋应星就算再能想,也想不到蒸汽机的用途,会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广很多。
此时,崇祯皇帝被他恭维,心中很是受用,微微一笑之后,就转身面对一边垂手而立的方正化道“这些图纸,你且拿去,给局中匠头分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一如之前,把问题收集起来问朕,随后,就要尽快打造出这个蒸汽机!”
“奴婢遵旨!”方正化一听,连忙领旨。
随后,他便去小内侍那边接了那些图纸。
边上的宋应星看着这一幕,心中痒痒,稍微犹豫了一会,看到方正化已经把那些图纸都接过去,又转过身来,准备拿他这份整体图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微臣……微臣能不能留在兵仗局一段时间?”
看来,五品官衔都挡不住他想了解兵仗局内的这些奇巧物件。
崇祯皇帝听了,沉吟片刻之后,点点头说道“也罢,你先熟悉一下,回头朕把数学和物理两侧,也让人给你送来。朕希望你熟悉这里之后,也能整理成册,以便他日之用。”
宋应星一听大喜,连忙领旨谢恩。
“对了!”崇祯皇帝现在求贤若渴,就对宋应星又说道“卿的志同道合之士,有一番才学的,不管有否功名,皆列一份名单给朕。”
对于这个要求,宋应星自然也是高兴,连忙答应下来。
随后,他们就在兵仗局内忙开了。
针对蒸汽机图纸,宋应星也和那些匠头一起观看分析,看看怎么打造,并且也有问题,问崇祯皇帝,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
总之,宋应星估计在兵仗局内得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好在他来京师的时候,因为搞不清楚到底来京师干什么,家小都没带,等于光棍一个,很自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直待在兵仗局内,也不会有问题。
……………………
在这边忙着打造蒸汽机的时候,河北南部某处,一支队伍正在行军。大概六千多人,没有旗号,不过从他们的服饰上看,肯定不是官军。
因为这支队伍穿着五花八门,虽然也有穿明军红色鸳鸯战袍的,但数量很少,且那战袍之破旧,都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在队伍的前头,倒有一些人骑马而行,显然是这支队伍中的大佬。
其中一人,高大汉子一个,脸色有点不好看,正在对他身边的一名文质彬彬的人说话道“堵大人,军中粮草即将用尽,而大人又要不到粮草,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堵大人,不用说,不是别人,就是堵胤锡了。
那么这支队伍,就是被他招安,一起前往京师的小袁营。
刚才说话那人,就是袁时中。
他们一路北行,因为要避开其他流贼,甚至也要避开左良玉这些已有不轨之心的官军,走得就慢,也不能走直路。
小袁营军中原本的粮草,慢慢地耗掉。
本来的话,小袁营都已经接受招安了。军中又有传旨天使,还有堵胤锡在。有旨意的前提下,向沿途城镇索要军粮,理论上是没问题的。
但是,关键问题是,如今已经是崇祯十五年了。
而中原大地,包括这河北,都被流贼和官兵荼毒过多次。地方官吏,不但畏惧流贼,同样也畏惧官军。
不说别的,就说崇祯十四年时,丁启睿领兵部尚书衔,以三边总督的身份,总督湖广、河南、四川及长江南北诸军,还赐有尚方剑、飞鱼服及印信。
结果,这个丁启睿受命出潼关,准备赴荆州接管杨嗣昌留下的军队的时候,湖广巡按汪承诏却传檄说有贼寇在河南,荆州、襄阳不需要大军,汉水的船只全部藏起来不让丁启睿渡江。
丁启睿没有办法,转而到了邓州,结果邓州人不开城门不接纳丁启睿;丁启睿只好又去内乡,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最终,就迫使堂堂督师的军队靠杀掉战马与野草一起充饥。
为什么会这样?
就因为在这崇祯末年的时候,朝廷威信在地方上已经很低了。另外,官军就和贼兵一样,甚至比贼还狠,败坏了朝廷官军的名声。
地方上为了自保,也就有了闭门的行为了。
反正这样做的后果,最多是地方主官被朝廷问罪,地方乡绅可以出钱保人;而要是开门的话,万一官军翻脸不认,那遭殃的是整个城的百姓,自然也包括乡绅。
这么一比较,自然就容易取舍了。
连丁启睿都是这样的待遇,就不用说原长沙知府堵胤锡了。哪怕他军中有锦衣卫校尉,宫中传旨宦官也不好使。毕竟他这支队伍,还是一支流贼队伍。
如今,离京师还有一段不小的路程,军中粮草又要耗尽,还拿地方官没办法,要不到粮食,这么一个困境,也愁到了堵胤锡。
面对袁时中的问话,堵胤锡无言以对,真的是为难死他了。
总不能允许小袁营在北上的时候,又去打劫地方乡绅吧?
堵胤锡正在犯难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快马驰来,马蹄声急促。
袁时中听到,便立刻转头看去。发现前方岔路处,是他派出去的探马,正在狂奔而回。
一看这架势,他就知道有情况。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探马很快到了眼前,翻身下马,喘着气向袁时中禀告道“大当家的,前面遇到了一支哨探队伍,似乎是朝廷官军的。小的遵令不敢与之接触,立刻赶回禀告!”
听到这话,袁时中转头看了堵胤锡一眼,见他没有其他表示,就转回头,吩咐探马道“再探!”
然后,他立刻吩咐手下亲兵传令,队伍加快速度,尽快和朝廷官军拉开距离,避免接触。
命令传下去,队伍便起了骚动,不得不加快行军速度。
但是,事情万万就有不如意的。
队伍头刚到岔路口时,就见探马已经又跑回来了,在他们的身后,尘土飞扬,显然有大军跟过来。
并且看这个架势,似乎是是敌非友的那种。
在这个年月,其实也没什么朋友!
无奈之下,袁时中立刻下令,全军收缩,严阵以待。
边上的堵胤锡则安慰他,让他不要太过担心,真得是官军的话,有他在,应该还能说话的。
不过这个话,袁时中并没有放在心里。
连城里的地方官吏都不鸟堵胤锡等人,那些杀人如麻的军头,坑死那些督抚都不眨眼的,还能鸟堵胤锡?
反正不管别人信不信,袁时中是不大相信的。
事实上,就连堵胤锡自己都没有低。他一个原长沙知府,真得是太普通了。那些领兵将领,那个会把他放眼里?
很快,随着那支军队越来越近,消息也一个接一个传回来了。
“什么?白杆军?”堵胤锡听到消息,有点诧异,“白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据本官所知,他们奉旨调去守襄阳了的!”
“看来是要打一仗了!”袁时中搞清楚情况之后,无奈地说道,“这白杆军想必是那小马超领兵,恨死我们这些义军了。瞧这架势,就是打来了!”
小马超是马祥麟的外号,他的媳妇张凤仪,就在之前和流贼作战的时候,战死殉国。
因此,袁时中这番话,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就堵胤锡来说,他是肯定不想看到白杆军和小袁营打起来的。可是,看这架势,真得是要打的样子。
就在这说话间,白杆军的先锋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已经在那整队,显然是要干架的样子。
堵胤锡见了,就有点急,立刻对袁时中说道“都是国之干将,休要动手,待本官去拦着他们!”
袁时中一听,无奈同时也有点敬佩地说道“大人,这是两军阵前,一个不小心,你的小命就没了,还是不要冒险了!”
堵胤锡听了,摇摇头说道“本官不能看着你们交战,不管谁的损失大,那都是朝廷的损失。”
说完之后,他一脸地简易,向身边的人说道“走,我们去拦着白杆军!”
他身边的传旨内侍于克芳,说真的,他是不乐意的。
很明白的,这是两支即将交战的军队阵前,真得是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把小命交代在这里的。
可是,堵胤锡说完之后,就拍马前行了,他就没办法了。
因为王承恩交代过,堵胤锡是万岁爷非常重视的,不能有闪失。如果堵胤锡没了,他自己回去,那下场也不会好,肯定会被王承恩收拾的。
无奈之下,他和那几个锦衣卫校尉只好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