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封北寒一身黑袍从后门归来。
还未站稳,便听见云心说了今日门前放血之事。
又听赤霞将送饭菜的事情一一告知,更补了一句。
“饭菜中被王妃下了药,只是大夫们也看不出。”
这小狐狸,还真是一天不惹事都不行。
只是今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置。
封北寒眼底掠过一抹阴翳。
“一碗血,给就给了。至于饭菜中的药,她若是想害自己的弟弟,倒也无妨。”
“是。”赤霞和云心一一应声退下。
封北寒快步回到寒凌轩,看见门前的守一,将一封信转交给他。
“夏国皇子不安分,失手伤了守二,如今他性命垂危,你作为兄长,该当去看一眼。”
守一还未拆开信件,便已经软了双腿,险些跌倒在地。
身边的人赶紧扶住他,帮他拆开信件。
“夏国皇子逃窜,行迹未知。”
“时日无多,兄长,勿念。”
上面赫然是弟弟歪歪扭扭的字,最后想是没了力气,一笔画歪歪斜斜落入纸边。
寥寥数字,足以让守一双目赤红,恨不得拧碎信纸。
封北寒同样面色冷峻。
那夏国皇子敢在天启的地界上为所欲为,怕是背后还跟什么人有所牵连。
“生命垂危?”
一道声音陡然出现在门外。
这一次,唐婉大大方方的带着食盒踏入书房,感觉到四周空气凝重,眉头一挑。
封北寒肯定是要借今日一碗血的事情,和她为难。
毕竟前几天封北寒还未了自己,直接了当的拒绝了丞相府。
今日自己转头就将血给了出去,怎么说,也是她辜负了封北寒的一番好意。
心有愧疚,这便想着在封北寒发作之前,前来解释讨好。
没想到,却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倏然。
唐婉刚站定,便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
抬眸,她正撞进一片冷如寒霜的眼底,那眸子里带着几分杀意,将她包裹其中。
“妾身有罪。”
唐婉当机立断的跪下认错,“妾身白日架不住父亲的胁迫,不顾王爷之前好心维护,将一碗血送了出去,还请王爷降罪。”
“何人准你来本王书房的?”
“无人允准,只是妾身想着白日里王爷有意隐瞒行踪离开,归来时又悄无声息,想来是隐瞒踪迹,妾身便也没有通传,悄悄前来。”
唐婉字字句句都说的恳切。
语毕,她更是特意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我见犹怜的很。
小檀赶紧将准备好的夜宵都一一奉上。
饭菜香味,倒是勾的一日忙碌不堪的封北寒食指大动。
这夜宵不像是临时准备的。
足可见,唐婉今夜过来是早就准备好为送血的事情道歉,而绝非是临时为之。
封北寒紧蹙的眉头稍稍缓和:“本王不饿。”
“是因为某人性命垂危,王爷担心吗?”
唐婉又问,顺势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落在角落的守一身上。
见他努力的将一封信藏起来,脸上还故作镇定,可眼底分明爬满了血丝,手背上的青筋都快要爆出来,分明是压抑着情感。
封北寒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恍然想起一件是。
“说来,王妃为林轻音遍寻名医,如今可找到了?”
若是能找到名医,说不定守二还有一丝活路。
守一也明白过来王爷的意思,期期艾艾的看向了唐婉。
被两道炽烈的目光注视着,唐婉本该拒绝。
却想起,那日林雁之丞相登门要血,封北寒却为自己出头的模样,眸光微沉。
唐婉说:“寻得了一位。只是那位游医居无定所,寻不得踪迹,只叫我将病症一一告知,他直接开了药方给我。”
角落里的小檀面露惊讶,回到唐婉身边,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
他们分明没找到什么名医!
王妃这是想自己给人开方子,可那生病的人明显不在这里。
“治好了到无妨,若是治的不好……”小檀低声提醒。
唐婉却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安抚似的掠过,又问守一:“那位生病之人,是何模样?是何病症?为何所伤?”
守一茫然,倒是封北寒轻叩桌案,细想之后说的言简意赅。
“此人是和人争斗之中所伤,腰腹三刀,胸口至肩两箭贯穿。受伤之后面色枯槁如将死之人,四肢僵直难以弯曲。病症方面,之前是中了毒,而后祛除毒之后,仍是不见好。”
唐婉微愣。
这人难道是封北寒的挚友么?
怎么说的如此详细?
她不过晃神一瞬,守一已经急切的开口:“还请王妃认真些,我弟弟的病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守一的弟弟!岂不只是个普通的侍卫罢了?
唐婉难得认真了几分,紧了紧身边小檀的手腕,万万没想到封北寒虽是个冷面人,私下里却如此体恤下属,看重下属性命。
倒是让她颇有几分欣赏。
“可还有些细微不同的地方?”她又问。
“胸腔鼓胀。”
“除了刀伤,可还有其他伤痕?”
“受过拳掌。”
两人你来我往,应答如流。
待到所有东西都问完,唐婉当即敛去眼底的认真,躬身行礼:“妾身明日清晨便出去求医。”
守一大惊:“今晚难道……”
“游医难寻,还请见谅。”
唐婉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守一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唐婉这简单八个字击中,怒从中来。
他还以为王妃是一番好心!
可现在怎么看起来,她像是不在乎自己弟弟的生死!
封北寒看在眼里,冷声开口:“性命攸关,本王允准你今夜出府。”
“……”
唐婉其实还想睡个觉,补补气血。
只是没想到封北寒话已至此,她只得跟着换了一身黑袍,身后还跟着同样一身黑袍的封北寒,踏入了无人的长街,避开夜巡之人,来到了一处赌庄。
封北寒冷眼:“这便是游医所在?”
“游医平日也不喜露脸张扬,若非是喜好赌钱,妾身怕是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唐婉故作认真的长叹了一声,轻叩门扉。
封北寒听出,这叩门的声音似是随意,却是一套声音,往复三次。
如此熟稔,想来并非是第一次用暗语寻人。
这小狐狸,倒是和京城的地头蛇们混得不错。